92.郡主番外(一)
第九十三章
趙行樂第一回見到陸書言是在他叔父的府上,面色孱弱,五官秀致,他穿著一身白衣坐在樹下,手裡捧著本書,安安靜靜的看著就像是一幅畫。
當時他們年紀都還小,趙行樂是跟著她父親一起過來祝壽的,邊上的人見她站著不動,低低喚了一聲,「小郡主?該進去了。」
趙行樂回過神來,不知為何,臉上有些燙,她低下頭,「知道了。」
說是這麼說,卻邁不開步子朝前走,不不遠處的少年眉清目秀,好看極了,趙行樂不由自主的走過去,站在他身邊,微微側目,主動問他:「你在看什麼?」
見他一動不動望著眼前的樹枝好久了,她也不明白這個人怎麼能專註成這個樣子?明明樹枝上什麼都沒有。
陸書言微微動了一下,聲音清冷,似乎對她並沒有幾分興趣,「沒什麼。」
趙行樂也能感覺到他話中的冷漠,雖然心裡有些失落,但還是忍不住想要靠近這個人,他實在生的太好看了,眼睛、鼻子、嘴巴都是她喜歡的。
她厚著臉皮湊上去,又問:「可是我看你在這裡坐了好久了。」
陸書言覺得有些煩,眉心攏起,抿了抿唇,不再搭腔。
十五六歲的趙行樂生的明艷動人,雙眸燦爛如星辰,她眉目之間都藏著高高在上的驕傲,她似乎沒有察覺到自己被嫌棄了,徑直坐在他身邊,「我叫趙行樂,你叫什麼名字啊?」
陸書言打小就沉默寡言,他良好的教養使得他不得不要回答她的話,儘管自己並不是很喜歡莫名其妙就出現的人。
「陸書言。」
「我聽說過你。」
「嗯。」
趙行樂這句話也不是因為想要和他套近乎才說出口的,她爹的口中還真的常常會提起陸書言這個名字來,總是揪著她哥的耳朵,忍不住嚷嚷,你看看陸書言,和你一樣大,卻比你聽話多了,課業也做的比你好的多,你什麼時候能和他一樣,我就謝天謝地燒高香拜佛了!
趙行樂不知道陸書言對她的印象從第一面開始就不太好,話太多,他嫌聒噪,陸書言喜歡那種一天都說不上兩句話的人,最好和他一樣安安靜靜的,坐在樹下不要發出任何的聲音。
其實他剛才也沒有騙趙行樂,他身子骨不是很好,常常生病,便很少出門,平日里只有書本與他作伴,連生人都很少會見。
回到家中,趙行樂便開始旁敲側擊的詢問陸書言的消息,她臉上藏不住事,兄長稍微一看,便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便打趣道:「你問這麼多做什麼?不會是喜歡他吧?別怪我沒有提醒你,我可沒聽說過陸書言喜歡過什麼女孩子,他的眼睛里向來都只有他的書,你若自己撞的滿頭的包,疼也是活該。」
趙行樂同她的兄長想的卻不太一樣,她心裡暗暗竊喜陸書言沒有喜歡的女孩子才好呢!以後她常常去陸書言的面前轉轉,指不定他漸漸就會覺得自己是不太一樣的。
就這樣,趙行樂從那天之後便常常在陸書言面前晃,的確如她兄長所說,這人反應淡淡,總捧著他的書不放,從來不肯拿正眼看她。
久而久之,趙行樂也覺得心寒了,好像眼前這人是塊捂不熱的石頭,摸著哪哪兒都是涼的,和父親回封地之前,她百般不情願。
這日,她照舊去找陸書言,坐在他面前,唉聲嘆氣,故意打擾他看書。
果不其然,陸書言看著她的眼神比起之前來更加不耐,她雙手托著下巴,悵然道:「明天我就要走了。」
陸書言手指微頓,淡淡回話,「哦。」
「你……以後若是有機會可以去找我玩。」她也不好意思把話說的太露骨,畢竟還是個女孩,且還是未曾說親的女孩,若是表現的太急切,讓人看了笑話也不好。
陸書言神色未動,平平淡淡的回了一個字,還是那個「哦。」
趙行樂明白他冷淡的性子,卻也還是不甘心就這樣算了,她對他眨了眨眼睛,問道:「那你要不要去找我玩?」
陸書言臉上的表情不太自然,緊攥著書,低垂眼眸,「若是得了空閑我會去的。」
說完這句話,他便捂著唇咳嗽了起來。
按理說,他如今這身體著實是不能出遠門的。
趙行樂聽了他這句話十分的高興,笑眯眯道:「那到時候我等你過來。」
「恩。」這聲音小如蚊鳴。
回封地的日子往後拖了幾天,趙行樂在京城裡也就多待了幾天。
京城離封地路途遙遠,此去一別,下次見面估摸著就在很久以後了。
趙行樂這幾日就常常黏在陸書言身邊,總是問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去都是她從書里找來的。
倒不是她有多想知道答案,只是她同陸書言常常沒什麼話可說,她又不是個能靜下來的性子,便開始自己找話,以前他是從來不肯搭理她的,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她馬上就要離開了,惜字如金的陸書言破天荒的願意同她多說幾個字,幾句話了。
臨別之前,陸書言總算是放下手裡的書,憋了好半天,嘴裡蹦出來來幾個字,他一字一句道:「你……路上小心些。」
近來流寇眾多,他總歸還是擔心她的。
趙行樂笑眯眯的回道:「好的呀,你也要保重身體。」
他身體從小就不好,臉色蒼白如紙,好像隨時都會倒下。
「我會的。」
這個時候兩個人的關係還算不錯。
真正使得兩人反目成仇的變故就發生在幾天之後。
趙行樂的父親奉命查抄了他叔父的府,將他叔父捉拿下獄,陸書言不是不講理的人,也沒有因為這事而遷怒於他。
可怪就怪在,趙行樂恰巧在這時發現他叔父的親女兒,也就是他一直疼著的堂妹給他下藥的事。
當年陸書言的確是早產沒有錯,可身子骨在怎麼差也沒有差到走兩步就咳血的地步。
這都是他堂妹有意在他的葯中放了毒的緣故。
趙行樂知道這事後怒不可遏,提著劍直接找上他的堂妹。
哪知這人死不悔改,在她面前笑出了眼淚,「我只是太喜歡他,這樣他就不能離開我了,他病重沒關係,我會照顧他一輩子的。」
趙行樂被這話震的頭皮發麻,手裡的劍比想的更快,一劍刺中了她的心口,當場喪命。
這一幕,不偏不倚全都讓陸書言看了過去,之前那些話卻是不曾聽見。
他是個極度能忍能偽裝的男人,擦了擦唇邊流出來的血,輕手輕腳的離開了那裡。
這天後,陸書言便發起了高燒,夢裡的內容模糊不清,多半都是趙行樂還有她父親一個個將府上的人都殺光了的畫面。
他醒來后,這個府上該走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人。
陸書言腦子雖然混沌,但記憶清晰,還記得趙行樂殺了他的親人時的畫面。
他的腦海中忽然跳出四個字,那便是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