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我要你的心

小孩嘴邊還掛著鮮紅的血液，偏偏她受傷初愈，泛白的臉色在血紅的血液的襯托下顯得更加蒼白，像極了雲夢兮當年看過的一部鬼片裡面滑稽的小鬼。

「噗」

終究是沒有忍住，她哧的一聲笑了出來，卻引來了一旁小老虎齜牙咧嘴的表現出自己的不滿。

「笑什麼笑，很好笑啊！」雲夢兮方才還在思索前世，卻被她的一聲笑打亂了思緒，看著對方滿臉的笑意，她覺得渾身不自在，但又覺得莫名的自然，就好像兩人之間的相處，本該是就這般的，而不是記憶中一見面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場景，一時間心中有些矛盾彆扭，但又似乎還帶著一些別樣的情緒。

「好啦好啦，不鬧你了。」雲夢兮難得不再調侃她，從自己的神域里拿出一塊帕子打濕伸向陌淺離，卻見她向後一躲，縮到了床的裡邊兒，不做掩飾的抵觸讓她心裡微沉，拿著帕子的手頓了頓，不知如何安放。

「你自己擦吧!」

將手裡的濕帕子遞給小孩，並沒有要做解釋的意思。

修行這麼多年，她已然習慣了隨心所欲

，做不來向別人解釋的事情，也不屑做那些事，可是，看見小孩的抵觸，心裡竟隱約的有些不舒服，是一個人太久了嗎？

陌淺離抬了抬頭，愣愣的看著她遞過來的濕帕子，她眸光暗閃，這個角度，正好看見了對方拿著帕子的手腕，還有那衣袖未遮住得到點點猩紅。

她心裡微動，接過她手裡的帕子，拉著她的手掀開衣袖，整齊的血洞依舊在往外滲出血來，她喉嚨動了動，嘴裡乾澀的厲害，卻依然能夠感受到那股抹不掉的腥味。

「你.....」

雲夢兮扯過衣袖，掩飾性的將傷口遮住，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這傷口雖然看著嚇人，實則痛過過後也還好，看著小孩有些自責的模樣，心裡竟有些不忍。

「你是傻的嗎？我咬你你不會躲嗎？還伸過來讓我咬，你是存心想要我對你抱有愧疚的嗎？」隨後她撇過臉，梗著脖子小聲說道：「我才不會對你愧疚呢!」

「我，不想讓你受傷……」雲夢兮看著小孩自責的樣子，低頭捂著手臂，心裡悶悶的，好似看見眼前這小孩難過，心裡就會格外的不舒服，她閉上眼，隨後豁出去般的睜開，她皺眉低聲說道：「告訴你個秘密吧，你雖然年幼，但也是修行過一段時間的，應該知修行之人皆可靈體雙修的吧，一面固靈，一面強體，但，我不同，」

見小孩轉過臉來，一臉困惑的看著自己，她繼續開口解釋道：「我修不了體魄，也就是不管我往後修為再高，我的身體強度卻不會增加，依舊會是原來的樣子，就如一個嬰孩一般脆弱，所以啊，」

她自嘲般的笑了笑，「老不死的總是說我本該是的仙人，身體卻這般脆弱，怕我渡劫之時抗不過雷劫，更怕我出門被人暗害，所以，她一直要求我穿著防禦很強的法衣，可法衣雖好，但終究是不方便，我也一般是不怎麼喜歡出門的。後來，機緣巧合之下，得了一件冰蠶卧雪的法器，它像是為我量身定做，穿上它，我不會感到很輕鬆，反倒不輕易脫下它了。它的防禦能力太強，方才你的速度太快，來不及給你解釋，怕你受傷，所以才……」

她嘆了嘆氣，有些懊惱般的拍打著頭，「唉，我給你說這些幹什麼，反正你也不……」

雲夢兮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否則怎麼會輕易將自己的弱點說給一個陌生人聽，雖然她現在是小孩，但總是會長大的，更何況，對方往後還可能是自己的對頭，用力的甩了甩頭，想要清醒一點。

「你對所有人都這麼不設防嗎？連自己的弱點都輕易告訴我，你就不怕我以後利用這個來殺了你嗎？」陌淺離心中微動，彆扭的撇開臉，實際是為了遮住自己已經快要流下的眼淚，暗暗懊惱，神尊可是從不會流淚的，但為什麼在她面前，就會想要忍不住的流淚呢，難道因為年齡變小的原因，連眼淚都多了嗎？她吸吸鼻子，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噗，你個小孩，還是好好養傷吧，等你能夠殺我的時候再說吧!」

雲夢兮笑了笑，又伸出手，見小孩這次沒有再躲，滿意的點了點頭，拿過小孩手上的帕子，將小孩嘴上的血跡擦乾淨，又拿水讓她漱了口，為她檢查了一下傷口，重新上了葯，換下已經染血的裡衣。

「好了，你身體還沒有完全好，好好休息吧！等你休息好了，我們便回宗門，至於你弟弟，我會讓人去查的。」一切都弄好過後，雲夢兮舒了一口氣。

聽見弟弟二字，陌淺離抬頭看了看眼前這個美麗得不可方物的女子，眼裡流過一絲複雜，瞪大眼睛認真的問道：「你為什麼要幫我？」

雲夢兮默然，方才小孩眼裡一閃而過的防備自己不是沒有看到，但她的確找不到合適的理由說自己為什麼要幫她，修行之人看似清心寡欲，實際上，那隻不過是在為自己的自私找的借口罷了，對於自己沒有任何用處的東西不屑一顧，但見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時候，就算是會不顧一切都會弄來的。可是，對方身上並沒自己想要的東西，那自己又是因為什麼呢？

陌淺離見她沉默，心底微沉。

「我要你的心，一顆真摯的心，她把你交給我的時候，你便是我的師妹，除了她以外，你便會是我最親近的人，所以我不希望我倆有嫌隙，我需要你真誠待我，當然，作為回報，我也會以一顆誠摯的心待你，我將我的弱點告訴你，只是為了讓你放下防備，放下對我的防備，我不希望，我們在以後的相處中，需要互相提防。往後，在我面前，你大可隨心所欲的做你自己，不需要處處小心防備，在你有能力保護自己之前，我會護你無虞。」

護你無虞，這算是承諾嗎？溫柔好聽的聲音徘徊在耳邊，陌淺離抬頭看著她，黑曜寶石般閃耀的眸子中流光熠熠，充滿了不含雜任何雜質的認真與真誠。

她沒有說話，像是在思考雲夢兮的話，又像是在糾結著做出選擇。

空氣中很安靜，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笑了，一顆真摯的心嗎？那我便就相信你一次，既然我重來一次，我便盡最大的努力去守護你，不讓你重蹈覆轍墮入魔道，只是你，不要讓我失望啊。

看著已然放下防備的小孩，雲夢兮舒了一口氣，女主這是接納自己了吧。

「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見她說完便要出去，陌淺離忙叫住她，「喂，等等，我....啊！！！」

「沒大沒小的，要叫師姐，離兒可是一點都不乖呢！」

陌淺離話還未說完，便被賞了一個爆栗，她捂著頭，眼裡閃爍著淚花，暗暗排腹道：「到底是誰小啊!」。

「誰准你叫我離兒的，我和你又不熟，幹嘛叫這麼親切。」

雲夢兮迴轉過身，看著某個捂著頭眼淚都快流出來了的小孩，活生生的被氣笑了，「哦，是嗎？我和你的確不熟，既然這樣，那就允許我做個自我介紹，我叫雲夢兮，是逆水宗寒尊大弟子，如今是翎祁峰峰主，請問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陌淺離愣了愣，似乎自己醒來便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自己一個神尊的驕傲是不會允許自己叫一個魔尊師姐的，但現在的她，還不是魔尊啊，叫她師姐會不會很怪異，但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見她還真的認真思考起稱呼這個問題，小大人似的皺起小小的眉頭，雲夢兮忍不住的笑了出來，惹得小孩不滿的看了她一眼。

雲夢兮收斂了些許笑意，但臉上仍然帶著笑容。

「嗯，很開心，若是你沒有其他的事，那我便出去了，你需要好好休息吧!」

「等一下!」

右手被拉住，雲夢兮一臉疑惑的看著她。

「拿來!」

「什麼？」

陌淺離指了指她左手的濕帕子，示意她遞過來。

雲夢兮困惑的將手裡的帕子遞給她，有些不明白她要幹什麼？

陌淺離接過帕子，拉過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掀開衣袖，猩紅的血液已然乾涸，血洞裡面也不在滲血出來，陌淺離看著對方的手臂，眼裡又開始酸澀。

「葯!」

雲夢兮拿出一個白玉瓷瓶，要遞給她的時候卻遲疑了。

「你，該不會是，要給我用這個吧？」

陌淺離挑眉，「怎麼了嗎？」

「不用了啦，我自己會處理的。」

雲夢兮的臉已經臭的像吃了蒼蠅，天知道這葯弄上去有多疼，滿臉都寫著拒絕，可見小孩臉上不容置疑的認真，心裡忽然有些虛，趕緊扯了扯右手，試圖逃離魔爪。

「嘶!」

隱忍的抽氣聲傳來，雲夢兮回過神，見小孩緊咬著牙，臉上滿是汗水，臉也皺在了一起，嚇得立馬不敢再動。

「你沒事吧，我，我不是有意的，這個，這個，很痛，我給你上藥的時候都是給你餵了可以讓你昏睡感受不到疼痛的葯，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突然醒過來，但我保證我是用足了劑量，可以確保你疼痛緩過再醒過來!」

「所以你的確是在怪我醒的太早咯！」陌淺離滿臉黑線的看著她，心裡卻是對自己突然醒來的原因非常清楚。

「其實也不算是啦，不過要是你晚點醒來，我們就可以早些回去了。」雲夢兮認真的回答到，

「回去？」陌淺離微紅著眼眶，要放棄嗎？小小的臉上滿是倔強，她捨不得，明知這樣不容易，但難得重回一世，自己最後一個親人，說什麼也不想再丟了。

知曉她心中想什麼，雲夢兮嘆了嘆氣，思考了片刻，柔下聲音道：「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們在做決定好不好。」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獨留陌淺離一個人呆在床上。

陌淺離獃獃的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皺了皺眉，不知為什麼，只覺得那道纖長的透著不為人知的孤寂，卻又用冷漠疏離的外表隱藏的很好。

床上的小孩抬頭看向窗外，隱約可見一片暖色的陽光透過樹杈，形成一片片的光束打在地上，耳邊是清脆的鳥鳴，陌淺離的思緒漸漸飄離....

空氣漸漸凝固，周圍漸漸安靜，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環視四周，空無一人，寂靜無聲，就像這世間只有自己一人。

茫然的看向四處，在白霧濃集的地方，隱約可見一個火紅的影子。

陌淺離微眯著眼，努力想要看清來人的樣子，視線卻覺得越來越模糊，最後陷入一片黑暗中。

再次睜開眼，映入眼帘的依舊是白色的簾頂，而窗戶，早已經關了起來。

陌淺離躺在床上，以手肘遮住眼睛，那人到底是誰呢，從上一世到這一世，居然還是不肯離開自己的夢境。

嘆了嘆氣坐了起來，身體已經不如先前那般疼了，取而代之的是難忍的瘙癢，陌淺離拉開衣服，原本深可見骨的傷口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留下一條粉紅的痕迹，她驚訝的用手摸了摸，指尖不平的觸感證明那裡的確是有過很深的傷口。

「不許撓!」

本來聽著有些霸道的聲音卻因為帶著些許鼻音的原因而顯得有些嬌憨，帶著些撒嬌的意味，但卻讓陌淺離很聽話的停下了手。

過了一會她才反應過來，懊惱的低聲反駁道：「我沒有想要撓啊!」

「嗯，不許撓哦，撓了會留疤的。」

那個聲音接著傳來，陌淺離抬頭看了看，發現對方並不在內間，便掀開被子走下床去。

只是，才剛掀開帘子，便聞到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