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徐九微也愣了下,但馬上反應過來,在密室時她被莫沉淵幾次撞到牆和地面,這會兒應當是緩過氣來,所以吐出了鬱積在喉頭的血。
【宿主你彆氣、別生氣了,我我我……我會馬上想其他辦法補救的!】系統都要哭了,奶聲奶氣的聲音慌得都變了調。
徐九微:「……」
宿主還在哭訴:【宿主你要是這麼死了多冤啊,這麼蠢在這個任務上都死第三次了,傳出去會被笑死的,你看看哪家宿主這麼笨,雖然你好吃懶做又沒優點,但你死了我也會難過的嗚嗚嗚……】
抹去嘴角的血跡,徐九微打斷跟奔喪似的系統:「閉嘴!」一字一頓,說得無比兇狠。
系統立刻噤聲,努力化身沉默寡言范兒。
緩了緩神,徐九微問:「你說可以補救?」
系統:【唔……這個么,不如宿主你再去太子面前晃一晃,這次把自己弄得凄慘些,再大張旗鼓讓人知道太子不可告人的秘密,最好是讓全帝都知道他的真面目,這樣就算那個昏庸無道的皇帝老兒想保他也不行,必然會廢了他哈哈哈哈……】
說到最後,它都覺得自己的辦法甚妙,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
徐九微臉一黑。
相信這個破系統的話她真是腦子進水了!
再在莫沉淵面前來這麼一出,他會不會被廢太子她不知道,但她絕對會兩眼一閉去見閻王。
冷靜下來過後,徐九微抗議:「這個任務難度太大,我這種身份怎麼可能讓莫沉淵被廢!怎麼也該給個位高權重的身份吧。」
系統扁扁嘴,相當委屈:【可是其他身份宿主你無法匹配上……】
「所以我每次都只能當個炮灰?」徐九微氣得嘴角一歪。
系統沒回話,明顯是默認了。
「……」
徐九微緊抿著唇,覺得還是不要再討論這個虐心的話題為好。
後面魏謹言親自來給徐九微檢查了一番,確認她只是脖子上受了傷,過幾日便會好,他才放心下來。
徐九微還沉浸在任務失敗,和被系統說只能匹配炮灰身份的雙重打擊里,直挺挺倒在床榻上,一句話都不想說,連魏謹言何時離開的都沒注意。
夜晚的風帶著瑟瑟涼意,魏謹言負手站在大殿外最高的台階上,遙望遠方的重重宮闕。
想到今夜在密室里看到彷彿失去所有生氣的徐九微,他的眉宇緊緊皺在一起,捏著扇柄的手漸漸收緊,力度大到骨節間都開始泛白。
「殿下,那些刺客已經全部處理掉了。」身後有道妖嬈的身影在黑暗中閃過,隱匿在後。
魏謹言沒有回頭,微微揚起的唇角帶著幾分涼意,漫聲道:「紅櫻,你看這王城可美?」
身後那人似乎愣了下,旋即嬉笑道:「染了血可就美麗多了。」
沒有理會她的玩笑話,魏謹言眸光動也不動,看著座座巍峨的宮殿在夜色中如同蟄伏的猛獸,恢宏瑰麗,又危險至極。
時間,人,地方,這些都變了。
不過……只要他再次來到這裡便好。
該是他的,他會全部奪回來。
那些不屬於他的,他也會一點一點吞噬殆盡,絕不放過。
絕美的臉上忽地綻放出一抹笑容,他笑得淡定且從容。
***
半死不活的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傍晚,徐九微終於有心思去聽莫沉淵一事的處理結果。
昨天晚上,大內總管黃公公對外公布,太子殿下中了毒,心智失常,一不小心傷了七皇子和徐九微,皇上對此頗為震怒,命太子自行去領一百軍棍,禁足三個月,以示懲戒。至於七皇子,便是送了許多慰問品,這件事到此為止。
都肖想上自己後宮里的妃子了,咳,雖然早就化作白骨,但也是大大的不敬,這天啟帝居然只罰了他被打和禁足,徐九微簡直嘆為觀止,暗想難不成這天啟帝也是個白蓮花聖父,跟他兒子魏謹言果然是一脈相承啊!
啊不對,眼前這個已經是黑蓮花了。
想到這點,她又惆悵了。
「七皇子就這樣了?」
轉念想起那個紫眸少年,徐九微有些傻眼,天啟帝面對這個兒子怎麼又跟如今的魏謹言一樣黑心黑肺呢。
似是察覺到她的想法,魏謹言被白紗帶遮住的眼眸中掠過一抹寒涼,唇上依然帶著笑意,淡然道:「或許父皇是想磨鍊他的心志。」
徐九微在心裡不屑地呸了聲。
這明顯是偏心吧。哦對了,還有對莫藍鳶亦是如此,彷彿他們是不要錢撿來的。
看著她脖子上那道明顯的掐痕,魏謹言嘴角的弧度冷了幾分,問:「還疼么?」
徐九微對他的明知故問非常鄙視,翻著白眼道:「你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她語氣不善,魏謹言半點沒有生氣的意思,反而淡淡一笑:「你放心,今日之事,不會就這樣算了。」
這話怎麼聽都陰森森的,徐九微望著他那張好看的臉,那句「你豈會這麼好心給我報仇」在嗓子口打了個轉兒,又咽了回去。
生命誠可貴,且行且珍惜!
還是不要過分去招惹黑蓮花了。她一臉沉痛。
外面夜色越來越沉,徐九微看著渡步至窗邊站著的魏謹言,他的視力在夜晚會比較薄弱,殿中又沒有掌燈,所以剛才進來時他走得很慢,幾乎是一步一頓來到屋中的。
目光掃過桌上的火摺子,她嘆了口氣,就要動身去拿——
剛好回過頭的魏謹言看到這一幕,似乎笑了笑,語帶愉悅地道:「不用了,我們出去,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剛睡醒腦袋裡還有點混沌,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徐九微乖乖「哦」了聲,也沒問到底是什麼,幾步走到他身邊。
她乖順的態度引得魏謹言又笑了笑,雙手一合摺扇,率先往外走,徐九微配合著他緩慢的速度跟在後面。
說是出去,其實就是去了碧波湖,亭亭而立的荷葉遍布在湖面,偶爾看得見幾枝含苞欲放的荷花。白玉欄杆上每隔一段距離就亮著一盞八角宮燈,魏謹言加快了腳步,幾步就走到湖畔邊緣,順著入口的石階走下去。
他沒停,徐九微只得跟過去,但一過去,她就呆了呆。
清澈的湖水裡,荷葉叢中,數不清的蓮花形河燈飄在水面上,一盞一盞,在夜色中恍如星子,美得醉人。
魏謹言在距離水面最近的石階上坐下,那裡還堆放著許許多多未放下去的河燈。
「這是……」徐九微蹭過去,在他旁邊蹲下了身子。
「這是送給你的禮物。」魏謹言微微一笑。
徐九微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為什麼送我?」
魏謹言停下手中的動作,偏頭直視著她,掩在白紗帶下的眼睛微微眯起,說的話莫名讓徐九微覺得有種意味深長的錯覺:「今日可是你的生辰,阿九,你怎麼忘了。」
徐九微:「……」
額頭有冷汗滴下,徐九微這才記起,今日的確是原主的生辰,每年這一日她都非要鬧騰著大辦宴席,還借故讓陳管家和魏謹言給她送昂貴奢侈的禮物,若是沒有得到就會蠻不講理地大鬧特鬧。有一點她差點也忘了,其實今天同樣是她本人的生辰。
有些心虛地轉過頭去看湖面,徐九微含糊道:「最近太多事情,我一時沒記起。」
魏謹言笑了笑,搖搖頭沒有說什麼,看不出是信了還是沒信。
兩人一時無言。
初夏的夜風微醺,蒼翠欲滴的荷葉隨風搖曳,那些數不清的河燈就猶如朵朵蓮花綻放在水面上,恍如十里紅蓮,一身白衣的魏謹言正俯著身子,修長的指尖不時沾到冰涼的湖水,把一盞盞河燈順著水流推出去。
許是今夜的月色太過朦朧,徐九微望著他的側臉,看著他被覆住的雙眼,手鬼使神差就伸了出去,隔著一層紗帶撫摸著他的眼睛,輕輕嘆息一聲:「你的眼睛……」
他的眼眸非常漂亮,瞳色是淡淡的琥珀色,在陽光下極美。可惜看不見了。
魏謹言也沒有制止她的行為,薄唇微勾,指尖移至白紗帶的打結處,只輕輕一動,紗帶就飄然落下。大抵是長期都被遮住的關係,他微微闔眸,停頓片刻才慢慢睜開雙眼,琥珀般的眸中彷彿縈繞了一層若有似無的薄薄霧氣,美得如夢似幻。
長長的紗帶就落在自己掌心,她怔然望著他,一時忘記了反應。
他亦是一動不動,靜靜看著她。
空氣中飄來荷葉的清香,映著這波光瀲灧的湖面,悄然溫柔了整個夜晚,直到聽到不遠處一聲枯枝被風吹斷的清響,兩人同時回神。
心底湧現的不知是什麼,徐九微逃一般移開了目光。
魏謹言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異樣,只是那迅速垂下的眼帘,卻是掩飾一般斂去了眸中的暗光。
「你會覺得看不清楚東西不舒服么?」
過後,看著他神色淡然地將白紗帶束了回去,徐九微忍不住問。
魏謹言扯了扯唇角,沉悅的聲音在夜色中如水一般流淌進她的耳中:「看不清也好。眼清目明,到頭來還不是會識人不清。」
這話聽來有些怪異,徐九微動了動唇,又到底沒說什麼。
***
回去的路上,兩人走得很慢,久久無言。
徐九微滿腦子胡思亂想著剛才的事,一時心緒紊亂。
在往回走之前,魏謹言送了她一對溫玉做的玲瓏環佩,她只要了一隻,另外只順手掛在了他的腰間,他見了輕笑了聲,什麼也沒說摸了摸她的發,不知怎的,那一刻她的臉頰忽然變得滾燙,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心底悄然紮根,然後發芽……
思忖間,迎面而來兩個熟悉的人。
走在前面那個格外尖嘴猴腮,一臉尖酸刻薄的,可不就是在魏謹言回宮那天的晚宴時見過的小內侍,特意跑來尋莫藍鳶那個,至於他身邊那個低著頭看起來畏首畏尾的正是莫藍鳶。
「奴才小德子見過三殿下。」
一看到魏謹言,那內侍立刻滿面笑容上前行禮。
魏謹言手持摺扇,笑得要多溫煦有多溫煦:「免禮。」
他身邊的莫藍鳶腦袋都快埋到胸前了,沒有反應,小德子見狀不免惱怒,暗暗狠掐了他的手臂一把,拽著他過來:「五殿下,這是三殿下,快些打個招呼吧。」
莫藍鳶沒有防備,被他這麼一拖一拽直接摔倒了。
徐九微無語,看著狼狽不堪倒在地上的莫藍鳶。
小德子眉毛都要豎起來了,沒好氣地道:「五殿下,你怎麼老是這麼不小心!」說完他轉頭朝魏謹言點頭哈腰,賠著笑道:「三殿下莫見怪,五殿下他反應有些慢。」
「三……三皇兄。」莫藍鳶啞著聲音弱弱地喊了聲,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正要從地上爬起來。
魏謹言低頭看著他正好撐在地上的手,笑得如沐春風,淡然道:「五弟,地上涼,快些起來吧。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然後他裝作沒看到,很淡定地踩著那隻手走過去了,並且還看似無意地拿腳狠狠碾了兩下。
在旁目睹一切的徐九微目瞪口呆,內心瘋狂尖叫:「啊啊啊他踩過去了踩過去踩過去了!」
系統:【……】這個一點都不穩重的宿主真的好嫌棄。
垂眸看著手背上明顯的黑印,莫藍鳶猛地抬頭看向魏謹言的方向,褐色的眸底一片森森寒意。
魏謹言恰好回過頭,沖著他微微一笑。
在他側首的剎那莫藍鳶就低下了頭,看起來依然是那副極其怯弱的樣子。小德子對這些渾然不知,拽著莫藍鳶起身,罵罵咧咧的,嘴裡沒一句好話。
看似平和的一個照面。
轉身的瞬間,魏謹言和莫藍鳶同時勾唇笑了。
一個低眉淺笑,白衣勝雪,恍若謫仙。
一個斂眸冷笑,紅衣如火,仿如艷鬼。
徐九微的思維還停留在魏謹言明顯挑釁的行為上,風中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