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5 心的距離
另一邊，時輕音看著電腦上顯示的扣扣信息，唇角掛著柔和的弧度。
她和「無聲的世界」認識有兩年了，她們從來沒有見過面，也沒有發過語音，關係就只止步在單純互相打字發消息上，最簡單的網友關係。
她們不知道對方的姓名、長相、年齡、工作、甚至性別，雖然詢問過工作，不過時輕音覺得她們互相之間都沒有說實話。
至於性別的話，時輕音有種直覺，隔著屏幕的那個人，一定是個非常溫柔的女人，她字裡行間表現出來那些真實的溫柔絕對不會有半點虛假。
其實認識了兩年了，時輕音偶爾也會考慮要不要把這種始終停留在二次元的網友關係發展到三次元去，不過她看「無聲的世界」從來沒有提過，甚至連她生活在哪個城市都沒說過，時輕音覺得自己也不要顯得太過主動。
看著屏幕里的內容，時輕音覺得她們兩個之間聊天真是非常輕鬆，從來只要自己說前半句，對方一定能夠自然的接出後半句，光是這樣的默契就足夠她覺得開心了。
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下內容，時輕音看著消息發了過去。
悠悠我心——【你今天上線很晚啊，吃晚飯了么？】
傅子衿微笑看著手機屏幕，心裡被一種難以形容的暖流充斥。
無聲的世界——【吃過了，白天有事，稍微忙了一下。】
手指微微一頓，傅子衿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把話問出去。
無聲的世界——【對了，你現在有空么？我想問你點事。】
時輕音臉上表情有點兒錯愕，她本來是想先去洗個澡的，不過很難得看到對方發這種話，直覺告訴她錯過這個村就肯定沒這個店了。
悠悠我心——【有空，你說吧。】
無聲的世界——【你知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時輕音正在喝水，看見這句話差點兒直接噴出去，好險才生生忍住，不過還是被嗆了口厲害的。
她咳嗽的出了眼淚，腦子裡一閃而過的念頭卻是：她為什麼問這個？她有喜歡的人了？是誰？她身邊的人？
不過想想也是，人家肯定有自己的生活，總不能真的就只守著和自己聊天的這幾寸屏幕吧。
時輕音心裡突然泛起一點兒失落。
她也說不好是因為什麼，不過還好並不算太強烈。
悠悠我心——【你是怎麼想到問我的？[笑哭.gif]，畢竟我也沒有戀愛經驗。怎麼說呢，我覺得喜歡一個人，大概就是想要在一起的感覺吧。】
傅子衿握著手機，看著對方的回復，一時間有些沉默。
想要在一起么？她確實是很想要和時輕音在一起的，否則為什麼有事沒事總往「青青子衿」跑？
可是……
她又神色複雜的看了眼手機屏幕，她同時又覺得，在和這個從未見過面的「悠悠我心」聊天的時候，她能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和愉快。
兩個人，一個現實的，一個網路中的，她竟然都產生了這種所謂的「想要在一起」的想法。
這種現象實在太可怕了！
傅子衿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兒「渣」，一方面沉迷於時輕音美麗的外表，一方面又迷戀著「悠悠我心」有趣的靈魂。
如果現在北宮璃落在這裡，她一定會尖叫著拿出手機，把傅子衿百年難得一遇的懊喪的表情拍下來留作終生的紀念。
無聲的世界——【可我現在不知道，到底喜歡的是誰。】
時輕音：？？？
什麼情況？劇本是惡俗的三角戀？時輕音覺得自己都想買點兒爆米花來八卦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消息又來了。
無聲的世界——【你說，喜歡一個人的話，如果兩個人之間有很遠的距離呢？】
時輕音心底暗想了一下，原來劇本是異地戀？
悠悠我心——【距離不是問題吧。這個世界有多大？碧海藍天，無邊無涯。我覺得世界說大也大，說小也很小。我認為如果相愛，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點對點的距離，只有心與心的緣分。】
傅子衿看著這段話，心裡更加迷茫了起來。
縱橫法庭無往不利的傅大律師，陷入了人生最大的迷茫之中。
她現在無法確認自己的心意，她想要的到底是那個美麗的外表，還是這個有趣的靈魂？或者說，是觸手可及的時輕音，還是天各一方的「悠悠我心」？
沉默了良久，時輕音已經認為對方不會回復了，卻收到了新的消息。
無聲的世界——【我現在很糾結，要是能拋硬幣決定就好了。】
時輕音被這條帶著點小可愛的消息逗笑。
悠悠我心——【拋出來的萬一是個錯誤答案呢？】
無聲的世界——【也比我一直糾結著強多了。】
悠悠我心——【人們總想拋硬幣，並不是因為它總能給出正確答案，而是因為在你拋出硬幣的瞬間，你就突然知道，自己想要的結果是什麼了。不信你試試，百試百靈。】
無聲的世界——【……我越來越發現，你說話總是很有哲理。你是不是寫書的啊？我知道一個網文大神，筆名正好就叫「悠悠我心」，不會就是你吧？】
時輕音這次沒有忍住，水真的噴了出來。
怎麼辦？要不要承認？
下午在店裡的情景浮現在眼前，時輕音當時真的覺得挺尷尬的，當面聽著自己的書粉在那跟別人吹，真的是迴避也不是，不迴避又覺得太害羞。
就在她猶豫著要不要承認的時候，消息又來了。
無聲的世界——【真被我說中了？】
時輕音：「……」
悠悠我心——【嗯。】
傅子衿：「……」
靠，她真的就是隨便瞎猜的。
緊接著，她想到，如果北宮璃落知道這件事會是個什麼樣的表情？傅子衿突然又有點兒期待。
無聲的世界——【不得了，我認識了名人。】
悠悠我心——【不算啦！我就是個碼字工！】
無聲的世界——【不要謙虛了大神，我要去補你的書了。你早點兒休息。】
時輕音突然覺得哭笑不得，她想了想，利落的回復了一條，然後關上電腦進了浴室。
悠悠我心——【晚安。[笑哭.gif]】
傅子衿退出扣扣，打開了手機里閱讀的軟體，搜索了《疑罪》來看。
「有的人為了愛不擇手段，有的人為了恨萬劫不復，這是怎樣的心態，縱然賭上一切，也要達到目的。」
這是《疑罪》這本書開篇的第一句話，傅子衿看著這句話，不自覺的就開始想象寫下這些文字的作者，該是個怎樣的人。
……
傅子衿這兩天照常去「青青子衿」，不過她沒有看專業書，而是用電腦打開下載好的《疑罪》來看，津津有味。
時輕音不知道她在看什麼，只以為是在工作，如果她知道這個人看的是自己的書，大概又要嗆到了。
第三天的早上，傅子衿接到了北宮璃落的電話。
「秦鍾那個案子另一個嫌疑人回來了，我把地址發給你，你過來一趟。」
另一個嫌疑人，也就是本案的目擊證人褚貴平，他剛回到家裡就有刑警上門，聽說他們是來詢問公園血案的，便招待他們進了房間。
「真是不好意思兩位警官，我剛剛從外省回來，有點兒累，所以有什麼問題就儘快問吧。」
傅子衿沒說話，只是默默拿出藍牙耳機戴上。
北宮璃落笑眯眯的說：「褚先生，其實也沒什麼太大的事，只是想讓您再回憶一下案發當時的情況，儘可能詳細的描述一遍，也許會有助於我們的偵查。」
褚貴平聽她這樣說，立刻調整了坐姿，放鬆的靠在沙發靠背上，若有所思的說：「當時我恰好路過那裡，具體時間我記不清楚了，反正是晚上六點之後。突然旁邊的樹林前有一個警察倒了下來，我不假思索的看過去，正好看到一個臉色發青的女人，她的長相我記得很清楚，就是我之前指認的那個人。」
褚貴平作為目擊證人，證言中指證親眼看到兇手的相貌，並確認正是言真真，這可以說已經是鐵證如山。
但是在傅子衿看來事情可不會這麼簡單，單憑人證就可以給一個殺人案定罪的時代早已過去，雖然在證據不充足的情況下，目擊證人的證詞會成為警方判斷的最大依據，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會單憑證言就選擇移交檢察院的。
「褚先生，報案時間你記得么？」傅子衿盯著他的臉。
褚貴平仔細想了想，搖搖頭道：「不太記得了。」
傅子衿從檔案袋裡取出一張照片，道：「再確認一下，你看到的人是這個人么？」
褚貴平眯了下眼睛，最後直起身子伸手接過傅子衿手裡的照片，拿近看了看，道：「對，沒錯，就是她。」
傅子衿不易察覺的扯了抹笑意，問：「褚先生有近視么？」
「啊？」褚貴平顯然有些驚訝，但隨即掩飾了起來，笑道：「是啊，有一點。」
「那你怎麼不帶眼鏡？這樣不會很不方便么？」
「這個嘛，我眼鏡不巧丟了，還沒來得及配新的。」
「哦，原來是這樣。」傅子衿貌似不經意的問：「那天，案發當時，你正在做什麼？」
褚貴平皺了皺眉，顯然對這個問題有些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