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
瘸子:「在多少絲襪香皂及其它之後死啦死啦終於弄到一門行將報廢的三七戰防炮可在禪達的茶館里等炮時他碰上他的剋星,搬運學校和工廠的無數螞蟻的一隻相見恨晚的密月期足有三分鐘之久然後他們狠狠地嗆上以至死啦死啦要帶那隻螞蟻來祭旗坡上看看什麼叫作打仗。偏巧今天不打仗今天我們和西岸心照不宣達成聯歡。」
那隻小螞蟻正以從上來便未衰減過的興趣和新兵們扎一堆因為新兵們對他多少還算客氣點他正在研究泥蛋手上的步槍伴之以「軍人兄弟這東西怎樣用的」這樣的發問。
泥蛋:「彈從這兒裝進去從那兒飛出來。」他開始做一件我已經做過的事情:「躲不開別想躲開比聲很快呼連血帶肉帶走一大塊……噯?有彈!」
他趕緊把槍挪開因為小螞蟻正想研究彈飛出來的地方。
瘸子蜷在一個淺炮洞里和郝獸醫偷樂:「死啦死啦快氣瘋啦。」
郝獸醫:「我就不知道他哪裡好氣。」
瘸子:「他老招不該招的傢伙。要在暗夜裡豎立火炬一除了那幫傢伙還有誰這麼說啊?」
郝獸醫:「哪幫傢伙?」
瘸子:「那幫傢伙。」
瘸子擠眉弄眼了半天終於通過戳打陣地上的紅色讓老頭會意。
瘸子:「那幫傢伙雙十二之後可越來越不成話啦簡直恨不得告訴全天下人自己是什麼要做什麼的勁頭。」
郝獸醫:「不是吧。我覺得年青人就是這麼說這麼想的。」
瘸子:「我年青。我放這種大屁嗎?」
郝獸醫就只好苦笑:「你不年青呵。你好些時候比我老頭還老。」
瘸子愣了一下恨得只好揮了揮手。
郝獸醫:「……煩啦你身體要有啥不好可得告訴我。」
瘸子:「……怎麼啦?」
郝獸醫:「照常你一定是十倍的狠話回了過來。」
瘸子只好又揮了揮手象驅趕蠅蚊但瘸子很茫然。郝老頭也損德把半面鏡遞了過來於是瘸子看見他蒼老而憂鬱的眼睛那是郝獸醫看得見的我自己看到更多,瘸子看到最裡邊的敗績與失落。
於是瘸子搶了那鏡扔了,於是他看著小螞蟻現在和克虜伯湊在一起因為克虜伯總算從被他把玩剛一個遍地那門戰防炮上抬起頭欣喜未褪但多了點失望。
克虜伯:「這不是德國炮!它是蘇聯造的!」
小螞蟻於是又被人提到了他高興的地方。天曉得他怎麼會有那麼多值得高興的地方。
小螞蟻:「蘇維埃是個偉大的國度他的人民放棄過很多。但從沒放棄過熱情。他讓我們看見房檐總是很低矮但低矮的房檐下總有高傲的頭顱。」
克虜伯:「……啊?是吧?哈?」
江松在梯上又狠狠向對岸張了兩望他狠狠下來時把梯都給弄翻了連人帶梯翻在戰壕里。如果不是瘸子也覺得那小傢伙很煩人真會很高興看他這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樣。
瘸子:「我們一直很想把他氣成這樣。我們處心積慮但從來沒能做到。我一邊幸災樂禍一邊犯著和郝老頭同樣的納悶他用不著這麼生氣在幼稚的程度和方向上他和那隻小螞蟻一模一樣。」
江松從梯下拱出來便下逐客令:「你就不是要看陣地嗎?你看啦看啦都看遍啦你可以走啦走啦走啦!」
小螞蟻便微笑:「我看到陣地啦可我沒看見打仗。」
「我……」眾人看著江松兩指頭一掄像是要口惹懸河的樣但那兩指頭就沒掄下來。最後僵在那裡沖著天,江那邊日軍在對眾人深情地詠唱丫無論如何有點張口結舌。
江松:「我們現在不打仗……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知道嗎?……現在……現在在養兵……天天年年月月地打仗?打仗!你當是……斗蛐蛐呢?」
小螞蟻:「可您剛才在路上說您說國人其實從來不缺勇氣和創見就是太愛安逸。死都不怕就要個安逸。幾萬萬人打破了頭只要一個能搬回自己家的東西。很多別的東西就被我們忘掉了。一個**兄弟說了句能讓我記一輩的話。」
江松:「二十郎當歲說什麼一輩?」
於是小螞蟻就是那麼天真無邪地把江松噎了個半死:「可人一輩都是要向前走的呵不是嗎?」
江松只好緊繃著臉兒揮著手:「……空談誤國。走啦走啦。」
小螞蟻:「不可以空談但是要有嚮往。你們是國人真正的精銳你們出境打仗時我們全校人嚎啕大哭。我老師說同學們不要哭了。用每分每秒來讀書!他們是真正的英雄。我們不要荒廢了時日讓他們成了最後地的雄……」
瘸子湊在江松身邊。瘸子知道自己很像一個使壞的師爺:「要不要叉他下去?」
江松喘著大氣:「怎麼叉?」
瘸子驚訝於他的愚蠢:「軍防重地閑人莫入啦。」
迷龍和不辣便已經開始付諸實施一人一個上去叉:「走啦走啦!軍防重地閑人莫入!」
江松:「放屁!你們自己又有哪天當這是軍防重地啦?」
迷龍和不辣便愣著神看著他「:老子叫他上來的!誰敢叉?!」
於是江松在壕溝里困獸一樣地轉著小螞蟻剛才被迷龍和不辣一人一拳打得現在還蹲在地上說不出話但這不能稍緩江松的窘境。
他終於又把指頭戳向小螞蟻時已經想出了最爛的輒:「老發你一桿槍一套軍裝你這一百多斤摞這跟我打仗!我剛說的我就全吃回去!」
瘸子:「……你找事做?」
已經晚啦那隻小螞蟻雖然還痛得蹲著但已經高舉起一隻手另一隻手扶著壕溝往起站:「謝謝。謝謝。從北往南一路逃好多次都想死了算啦。能走到這裡和兄弟共御外侮。一是還背著書二是那時就想這微賤之軀總還是民族之城的一塊磚當此危難不該由我自己作主。」
瘸子便對江松打著冷哈哈:「致謝詞都出來啦。我說團座啊你不覺得他色不太正嗎?你覺得咱們還不夠後娘養的嗎?」
江松:「什麼色?他啥色?」
你看著一個聰明人犯糊塗就會很無奈我帶著這種無奈的神情戳打陣地上的一塊紅色。
江松:「不是吧?」
瘸子:「……我是你的副官。你的副官告訴你槍口向外沒錯可在虞師公然拉進一個那色的就是大錯特錯。
他當然知道那是大錯特錯所以他現在快進絕路啦。他甚至都不在壕溝里轉啦剛摔了他的梯又被新丁扶起來了。
江松拿著望遠鏡爬到梯上去向著對岸裝犢一日本人現在告一斷落了橫瀾山上的何書光又帶著主力團在發飆。
小螞蟻則向他和我們所有人煩著。「團長我的槍呢?」
眾人便推著他擻著他:「走啦走啦。」
「他逗你玩的。」
「再不走大嘴巴抽你看見沒這麼大嘴巴。」
小螞蟻:「可以沒有衣服。我看見很多兄弟也沒有衣服可一定得給我槍。我知道來這裡是來對啦。對啦真好。我老師說對或錯很重要……」
眾人就聽見一聲「你奶奶個熊」的暴喝那個剛才還在梯上裝犢的傢伙從梯上卷了下來狠狠一拳砸在小螞蟻的臉上然後是下邊緊跟著地一腳。
眾人欣喜若狂十七八個拳頭一起舉了起來:「揍他媽的!」
「我早想啦!」
江松:「都滾一邊去!老子自己的事自己料理!」
然後在壕溝里便是一片人頭涌動狗肉狂吠大叫。江松毆打著一個被我們推來擻去的小傢伙還要不時抽出拳頭來給某個忍不住對小傢伙放了黑拳的傢伙予以痛擊。
瘸子:「作為一根殺人無算的沙場油半個他也能把那隻激動起來就要背過氣去的小螞蟻收拾成末。我們唯一奇怪的是他到此時才祭出拳頭。」
小螞蟻站在眾人的陣地口兒。眼窩青著嘴腫著鼻血流著一邊抹著還一邊對他們深深地鞠下一躬。
小螞蟻:「謝謝。」
眾人涌在陣地口兒一團人對一個人。兇手死江松站了小螞蟻鞠下躬的對面不說話只喘氣。
瘸子:「走啦走啦你別沒夠。」
小螞蟻:「我錯啦。幸虧你們提醒。其實我來滇邊本來是想去淪陷區打游擊的但是我又怕因為那邊特別難。現在我明白啦難的地方也是國地方得有國人在。」
不辣:「吹牛皮哪?你做了鬼就過得去。」
小螞蟻:「只要真想去總是過得去的。」
迷龍便搶了新丁的槍拉了槍栓:「你個槍崩猴。」
小螞蟻便又鞠一躬:「謝謝。」
那傢伙一路蹣跚著下山還在山路邊摘了片樹擦他流不完的鼻血眾人在後邊笑得轟轟的不辣捶著我打跌。
江松綳著臉咬著牙在那裡站著呼氣和吸氣呼氣和吸氣,瘸子都有點擔心他搶了迷龍的槍來一下還好他一直站到那隻小螞蟻的背影都在山路上消失了也沒動作。
江松:「……媽的小王八蛋忘了我正事。」
迷龍便樂著:「有屁的正事。你要上去嚎兩嗓?」
江松便茫然了一會聽著橫瀾山的鬼叫這一整段功夫戰壕外的事情都快被眾人忘掉了。
江松:「我是要嚎兩嗓……我東西呢?」
瘸子:「啥東西?」
江松也不說推擠著眾人好回去陣地:「我東西呢?」
克虜伯還跪在那門戰防炮旁邊連剛才江松的大打出手都沒讓丫離開這門炮。江松站在他身邊沒說話但總算讓克虜伯抬起一張哭喪的臉。
克虜伯:「缺這少那的。」
江松:「能使不?」
克虜伯:「光瞄都沒啦。」
江松:「打得出去嗎?」
克虜伯:「炮又不是打得出去就算的。」
眾人便在旁邊七嘴八舌地:「你管這破玩意幹嘛呀?」
「連絲襪帶香皂帶陪睡就換這堆破鐵啊?」
「賠了夫人又折兵。」
江松:「七嘴八舌的鳥。兵要有個兵樣炮也就得在炮位上。擱這不礙事?人都過不去啦。」
阿譯:「那倒也是。」
瘸子:「往哪擱吧?」
江松話也不說蹭蹭地就往前進。克虜伯可找著自己啦連新丁幫忙推炮都不要推開了新丁便把挽帶套在自己肩上新丁只好在後邊幫推。
眾人也沒熱鬧看嘩嘩地跟著。
何書光坐在壕外挎著手風琴鞋都踢掉啦光著腳在地上蹭。
誰激憤也激憤不了這麼長時間激憤勁過去啦閑勁也就來啦現在又輪到了西岸表演何書光拉著手風琴給對岸伴奏。
江松終於站在一個防炮洞外不動了就是他剛才架梯的地方這個防炮洞挖得比較講究有支撐點還有窺視孔它有時也做我們的觀察哨。
江松:「就這個吧。」
眾人就七手八腳地把炮拉到他說地定點上射擊孔是現成的,由克虜伯的意思把炮管從那裡支出去然後似乎就一切大吉啦。
克虜伯呻吟著:「有炮啦。」
眾人便哼哼著:「嗯嗯炮都有啦。」
「了不得啦。炮灰團有炮啦。」
「走吧走吧。干點啥?」
克虜伯摸著他娘的炮也捨不得走。江松盯著那炮也沒要走的意思。
江松:「沒光瞄你怎麼瞄?教教我。」
克虜伯這會是沉默是金的行動派二話不說打開炮膛的身手以他那軀體來說也堪稱利落他從炮管里瞄著一邊搖著射界。
江松就看著:「能准嗎?」
克虜伯:「好在也不遠。打不動的東西還行。」
江松:「你給我瞄住那個看看。十一點半那塊嗯瞄那叢草枝。」
克虜伯不含糊搖幾下就瞄住了。江松看了看。
還是:「瞄好啦?准啦?」
克虜伯:「好啦。我瞄的沒跑。」
江松看了看也就不看了不知道在琢磨啥,眾人就很新鮮地擁上去看畢竟我們沒幾個人從炮管里看過外邊的世界。
迷龍:「嗬嗬小鬼扭大秧歌呢老屁股也痒痒。」
蛇屁股:「去啊去啊。沒人擋著你。」
江松似乎剛想起什麼似的:「我說克虜伯一裝炮彈炮管就堵住啦你怎麼拿炮管瞄啊?」
克虜伯:「瞄好了就定住了呀。打一炮瞄一發。」
江松:「沒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