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剛才是,是連升哥哥趕的車。看他能走得穩了,富大爺才讓我和地瓜上去坐一會兒。我一路都抱著地瓜,沒撒手,一點沒摔著。不象連升哥哥,之前不是把車趕到溝里,就是跌下車來。嘿嘿。」
聽他說得熱鬧,葉秋眼中也有了兩分笑意。
給村裡的馬車是三輛馬車中最好的一輛,原本葉秋有些捨不得,可朱長富卻比她想得通透。
那匹大公馬雖好,卻性子太烈,就算留下,他們一家老的老,小的小,沒人控得住。不如送出去做人情,留下那兩匹溫馴的母馬。日後若配種,生下小馬駒來,他們還可多賺一道錢。
如今看來,還是老人家有見識。
連升今年正十八,個大力沉,算是村裡年輕人中拔頭籌的。連他初學都吃了虧,可見那馬送得好。
葉秋暗下決心,晚上要好好再拍拍長富叔的馬屁。當然眼下,她也要去拿麥芽糖,獎賞一下勇敢坐了車的孩子們。
朱孝天羞答答道了謝,才興奮不已的拈了最小的一顆含在嘴裡。才想著還有什麼能向這個神仙嬸嬸彙報的,不防有人氣勢洶洶的沖了進來。
「葉丫頭,你怎麼回事?憑什麼給全村人都分了東西,偏不給我們家?」
看那容長臉,眉梢有顆黑痣,長得頗有幾分風情的婦人闖進來,朱孝天先嚇了一跳。一顆糖差點噎進氣管里,嗆得他咳咳咔咔喊了聲,「娘。」
朱孝天的娘,朱德貴家的媳婦橫一眼自家兒子,沒空跟他啰嗦,只質問著葉秋,「你今兒要不給個交待,我可不依!」
葉秋的臉,微微沉了下來。
昨兒陶家送來的東西當中,除了幾件大件傢具和布匹首飾,還有不少用來佔地方的糕點糖果茶葉鹽巴。
這些東西不經放,葉秋就說給村裡人分了得了。可這回,輪到朱長富老兩口捨不得了。不過想想,葉秋得的東西實在是太扎眼,所以合計之後便替她出了個頭。
跟眾人說清,因不知陶家安的什麼心,布匹首飾那些貴重之物就不動了,只把吃食撿給村裡人嘗嘗。
葉秋也投桃報李,索性把這事交由朱方氏,有什麼情面就算是她的。
只是想著地瓜昨天被小天他娘,也就是朱德貴家的嚇得大哭,到底心裡不爽,所以這份禮是無論如何也不肯給她。
朱長福老兩口一聽,舉雙手贊成。朱方氏更加表示,這個壞人就由她去做。
要說這朱德貴家的,原是朱長福的侄媳婦,理應更加親近,可他們兩口子一個比一個小氣愛計較。前些在叔叔家佔去的好處就不說了,這幾年,葉秋母子吃住在此,沒少聽他兩口子的閑話。
總覺得葉秋佔了他叔叔家的便宜,就是搶了他們的好處,有事沒事總要挑個茬來唧歪幾句。若不是看在死去哥哥的份上,他們老兩口早就不跟他們來往了。
方才在外頭,朱方氏已經冷著臉打發了朱德貴家的。她是不敢找嬸娘鬧,卻悄悄跑來找葉秋鬧了。
葉秋原本還想叫孩子們出去,給她留點臉面,可沒想到,朱德貴家的竟如此囂張,那她也沒必客氣了。
「貴嫂子這話可蹊蹺得很,東西是我的。我愛給誰給誰,你憑什麼來要交待?」
朱德貴家的一聽這話,更加炸毛了,「就憑我也姓朱,我還是這個家的侄媳婦!你吃我們家的,住我們家的,憑什麼欺負人?沒良心的小……」
「你胡咧咧什麼呢?」聽她要罵出難聽話,聽著動靜追過來的董二嫂,趕緊從背後拍一巴掌,將她打斷了,「你是成心要叫你叔嬸來罵你么?」
要是陶掌柜在,他就認得,這婦人正是之前在村口擠兌他的那位胖嫂。
朱德貴家的給打了一巴掌,雖然慪火,可想及朱長富夫婦,到底把小娼婦那話咽了回去,只忿忿道,「就是叔嬸在,也見不得這樣欺負人的吧?」
葉秋嗤笑起來,「我就欺負你,怎麼了?」
朱德貴家的沒想到葉秋竟會明目張胆的跟她把臉撕破,臉氣得通紅,連眉梢的那顆黑痣都不住跳動。
葉秋橫她一眼,伸手一招,「兒子,過來!昨天,是不是她欺負你,把你嚇哭的?」
小不點抱著娘的大腿,就天不怕地不怕了。同仇敵愾的用力點頭,含著糖的小嘴大聲的說,「就是她!」
朱德貴家的一哽,隨即道,「跟個小屁孩兒開開玩笑,有什麼了不得,值得你這麼大的氣性?就為了這個,把我們老朱家待你的好處全忘了?」
呸!
虧她好意思說。
「我們母子是在這裡吃,在這裡住了。可住的不是你朱德貴家的房子,吃的也不是你朱德貴家的糧食!早八百年前就分家了,虧你好意思往自己臉上貼金。長富叔嬸是對我們母子有恩,可你呢,連根雞毛都沒給過我吧?」
她這麼一說,董二嫂想起件典故來。
也就是兩三月前,夏天日長,村裡的孩子淘氣,突然興起一股拔公雞尾羽,做鍵子的風潮。
地瓜年紀小,家裡又沒有哥哥姐姐給他弄,眼看別人都有,獨自己沒有,委屈得要哭。
要說朱孝天,是個善心孩子,可比他那對小氣爹娘大方多了。眼見小地瓜可憐巴巴的小樣兒,頓時自告奮勇的去拔了自家公雞的尾羽,做了個鍵子送他。
可這事被朱德貴家的知道之後,可就不得了。
趁老兩口不在家,揪著孩子就衝到葉秋跟前吵鬧,硬要她賠一隻雞給她。
葉秋懶得跟她掰扯,更不想為了這點小事,就害得朱孝天挨打。便捉了自家一隻雞,客客氣氣跟她換。
可這朱德貴家的不願意,還振振有詞的說,葉秋賠她的,算是賠她的,可她家的雞是她打小養大的,所以還是她的。
這不擺明了不講道理么?
就為幾根雞毛,硬要人家一隻雞,哪有這樣佔人便宜的?
葉秋也生氣了,把那毽子扔回朱德貴家的臉上,並遞上一根棍子,「鍵子底下有一文錢,是我給的,你要樂意就拿著滾蛋。否則就去揍你兒子吧,反正他是你生的,打死了我也不心疼!」
朱德貴家的雖不服氣,到底嘟囔嘟囔拿了鍵子走了。
回頭給朱方氏知道,氣得找上門去,硬從她家搶了兩隻雞蛋回來。又讓朱長富去尋了公雞尾羽,給小地瓜一口氣做了三個毽子,隨他踢。
村裡人看了這麼一場笑話,至今都有人拿這事打趣。
董二嫂想起這事,本想勸葉秋的話,到嘴邊就換了。
「德貴家的,你別怪我多嘴。這從來送禮,給你是情份,不給是本份,哪有跑來管人家要的?你若不高興,往後對人家好點,不就有來有往了?」
她是一片好心,也想給她個台階下,可朱德貴家的卻不領情。
「那我不管!你要做好人,把你的東西給我呀。」
董二嫂張大嘴巴,簡直不知說什麼好了。別人都欠她的嗎?她憑什麼這麼理直氣壯的要東西?
朱德貴家的確實是眼紅了,今兒葉秋分給大家的一份禮里有一小包鹽,一小包茶葉,一包糖和一包紅棗桂圓等乾貨。這要拿錢買可得好幾十文,她憑什麼不要?
「全村人都給了,獨不給我,我丟不起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