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號(2)
「為什麼要自暴自棄呢?」
她問她。
「我在醫院裡看見她了,你忘了告訴我她的模樣,這是你的錯」
「怪不得我,我又沒見過她」
末末皺起眉頭。
「能把你嚇成這樣,一定是個醜八怪」
曉君抬起眼睛,淚水即刻填滿烏黑的瞳孔。
「她很美,美得讓我想去死」
「你不要亂想,邢業不是那種男人,他一見到你就要對你做這個」
末末的手指滑過臉頰指向她。
曉君破涕為笑,因為她做得實在很難看,完全不對。
邢業的食指那麼修長,滑過的弧度那麼溫柔,想著想著,眼淚就又翻滾起來。
「那又有什麼意思呢?他從來沒對我說過,從來沒有」
「那是你們之前就說好的不是么?為了尊重他的妻子,永遠不說那三個字,早知道現在反悔,當初就不該搞這種假惺惺的東西」
曉君覺得末末說得對,她不該心軟,一開始就要他表白,然後爭取離婚的主動權,因為自己根本承受不起這樣的角色,而現在,現在到底該怎麼辦呢?「你怎麼會在醫院碰到她呢?你真的病了?很嚴重么?」
末末握住曉君的手,開始感到擔心。
「我想,她剛好去那家醫院檢查身體。
邢業說,她一直很努力地想要站起來,雖然,醫生已經確定任何治療都不起作用」
「那你呢?我只關心你,你到底怎麼了,那裡不舒服?」
「我……懷孕了」
卡在喉嚨的大石終於落了下來。
曉君從沒見過末末的臉上流露出如此木訥又不知所措的表情。
「你,你打算怎麼辦?」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至少,也應該告訴他吧?」
「不,我不能再違背自己的良心和他繼續在一起,他妻子讓我醒悟到這是一場夢,我沒有料到這個美麗可憐的女人會在我心裡造成如此巨大的衝擊。
我不能用孩子來要挾他,這不公平,婚姻是要對彼此負責任的,我是個很自私的人,但是,對她,我做不出來,真的做不出來……」
「那孩子呢?孩子怎麼辦?」
曉君聽見末末的嗓音有了哭腔,她是個嘴硬心軟的女人,從小就這樣。
「孩子是我的,我要把他生下來」
「你瘋了是不是?」
末末被人一刀刺穿了似地叫起來。
「你馬上到公司去,叫邢業趕緊和那半身不遂的累贅離婚,我倒要看看你肚子里的孩子和那女人的腿到底哪個責任重?」
「末末,你別這樣」
曉君甩開她的手,頃刻間淚如雨下。
「只要我決定放棄,誰也攔不住我的這你知道」
「末末,你饒了我吧,我累了,真的不想再繼續走下去,留下孩子是因為只有我知道,他多麼想要一個孩子」
「愛過,痛過,割捨過,這場戀愛我談得過癮談得滿足,更何況,那是他的孩子,是他的孩子啊」
「難道,連最後一句話也不讓他說了么?」
曉君知道末末指的是什麼,可是,在她心目中,那三個字的份量遠不如邢業用手指勾勒出的暗號,這個只有他們彼此心裡明白,末末是永遠無法理解的。
曉君笑著對她搖搖頭。
末末一把抱住她,長時間地抽泣,排山倒海,止都止不住。
曉君不懂,為什麼最傷心的會是她呢?曉君消失后不久,末末也離開了邢業成為了別家老闆的秘書,直到最後一天,她也沒有告訴邢業曉君的住址和孩子的事。
曉君打算生完孩子再繼續工作,她還年輕,為一場愛情犧牲一段光陰迎接一個新生命,何嘗不意味著一個新的開始?不是還有末末么?有她就有好工作,曉君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對自己充滿信心。
三個月之後,一個晴朗的下午,一位陌生的女子來到曉君門前,當時,曉君的肚子已經渾圓。
她坐在輪椅上,和藹地望著曉君,希望可以舒解她臉上的驚慌,她不想讓曉君受到驚嚇,她怕傷到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她問她。
「這並不重要,我親自來找你,只想告訴你一聲,我和邢業已經離婚了」
「為什麼?我已經退出了,他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是我提出的,我想,有些事他並沒有告訴你」
她凝視曉君微紅的臉龐,覺得她遠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可愛,她從心底里羨慕她,不僅僅因為她彌補了自己的遺憾,一個女人母性的美,是任何人都無法抗拒的,不是么?「我並非你想像中的那樣完美,早在車禍之前,我和邢業就已經形同陌路了。
我知道他不愛我,可是,又沒有自信離開他一個人生活,我努力想要改善我們之間的關係,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做賭注來強行佔有他的一切,然而,還是無濟於事。
所以,我的雙腿不過是一個慘痛的教訓,並不是真愛的代價,現在,你懂了么?」
「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曉君的聲音忍不住頻頻顫抖,她為什麼要說,為什麼呢?她是何其美麗的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