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八十八章惡人有惡報】

推開窗子是四面環水，再聽著底下的廝殺聲，秦奕咬了咬牙，抱起一張小炕桌，就沖著小地瓜招手，「地瓜，快過來！」

就是要跑，他還算是有良心的，記得要帶著兒子一起跑。

沈輕塵慌了，「表哥，你要去哪兒？要跑你也帶上我！」

生死關頭，還是兒子比較重要。秦奕一把將表妹甩開，「你一個大人不會自己跑嗎？地瓜，你去干什麽？」

小地瓜一面扭頭跑，一面告訴他，「我去找小桂圓兒！」

小孩子的心最是純潔無垢，小桂圓兒就算是只小狗，也是他的小夥伴，他不能把牠扔下。

情況緊急，秦奕索性不管他了，眼看著有人已經拿著刀殺到門口，他抱起那張小炕桌就往窗外跳。

眼見主子都跑了，下人們都成了無頭蒼蠅，各自抱了凳子、小木件，紛紛往水裡跳。

沈輕塵畢竟是女子，天生膽怯，讓她往水裡跳還真有些不敢，也就是這麽一猶豫的工夫，就被衝進來的水賊給瞧見了。

「喲，這兒還有隻肥羊。快，帶走！」

沈輕塵嚇得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偏還要硬逞強的耍威風道︰「你們知道我是什麽人嗎？你們要敢碰我一根頭髮——你干什麽？你放手！」

多餘的話，她叫不出來了，因為那漢子逕自衝過來扯著她的頭髮，將她扛到肩上，還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使勁打了她屁股兩記，又掐了一把，「小娘們還挺凶，老子就碰了，還打了，如今還要摸一把，怎麽樣？」

沈輕塵又羞又怒，偏偏屁股給人打得火辣辣的疼，頭朝下的姿勢也極為難受，連想罵都罵不出來，只能由著人輕薄。

這一刻，她倒是跟葉秋之前的心情頗為類似了，不過她沒有半分想到自己強加在別人身上的侮辱，只滿心覺得自己委屈，更恨不得老天能降個雷下來，把這些人劈得粉碎。

可老天顯然沒有聽到她的呼救，那些賊人綁了她還有船上眾多沒來得及逃走的丫鬟僕婦，把她們統統趕到帶來的小舢板上去。

小地瓜卻不在其中，他回去找著他的小桂圓兒就不打算跑了，娘親說過，遇到危險，小孩子不能亂跑，越跑越容易出事。

他原想躲到床底下去，可鵑兒追進來瞧見，把他和小狗一把拎起，將他們藏進一口輕薄的空藤箱里，上面胡亂堆著些衣裳棉被，也不蓋好箱蓋，就這麽敞著，囑咐他別吭聲，然後她自己也如法炮製的藏進旁邊另一口空藤箱里。

果然等到水賊進房間翻找財物時，都以為這間房已經被人搜過了，很快的離開。

小地瓜抱著小狗，不聲不響的從藤箱的縫隙往外張望，乖得連呼吸聲都放得極低。

等到船上的喧囂漸漸停止，船也不動了。

其實秦奕他們都沒經驗，水中若有礁石，大多是淺灘，船就算磕碰了也不會下沉，多半只是擱淺，如果好生在船上尋個地方藏起來，等人搜走財物，那便無事了。

可憐他跳到水裡，不小心在礁石上磕得鼻青臉腫不說，腳還崴了，泡在早春寒涼的河水裡，那滋味任是再傷感的小曲兒，恐怕此刻都激不起奕大少爺的半點情懷了。

聽得船上動靜漸歇，鵑兒先從箱子里爬了出來，才想把小地瓜抱出來，忽地身後有人無聲無息的拍上她的肩，鵑兒這一驚，差點魂飛魄散，還沒來得及扭頭去看到底是不是水賊去而復返，小地瓜自己便從箱子里跳了出來，咧開小嘴就喊——

「叔叔！」

李雍眼中露出幾分暖意，把小地瓜連同小狗一起抱了出來，摸摸他的頭，「有沒有事？」

「沒事！」小地瓜很親昵的在他的手掌下蹭蹭，自然的問︰「我娘呢？」

李雍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但還是告訴他，「你娘沒事，正等著你回家。」

那就好。小地瓜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點點頭，「那我們走吧。」

恐怕還不行。李雍再看鵑兒一眼，「你家主子呢？」

鵑兒給他那一瞥看得莫名心虛，立即低了頭，「不知，好似之前就跳船了，倒是表小姐給賊人帶走了。」

李雍輕輕「嗯」了一聲，抱起小地瓜，拍了拍他的背，「你該睡覺了吧？」

小地瓜眼睛瞪得溜圓，這個時候讓他睡覺？他很興奮，睡不著啊。不過看著李雍的表情，他還是妥協了，「那你陪我睡。」

李雍眼神僵了僵，但還是很快應了一聲，「好。」

鵑兒怔了怔，這個時候不是應該想著怎麽去救人嗎？他怎麽哄起了小孩？

可李雍再度看向她，「去燒些熱水來，給他洗洗。」

他很愛乾凈的，就算是當兵多年，好些習慣還是刻在骨子裡，睡覺之前一定要收拾乾凈才行。

鵑兒不敢多說什麽，去燒水了。

出了門，她才發現李雍不是一個人來的，如今船上還有些士兵，只因沒有接到營長的號令，都在外頭等候。

船上除了她，還有幾個沒跳水的漏網之魚，她瞧著更加安心了些。

眼見她要燒水，有好幾個士兵過來幫忙。

船雖歪了，但又沒垮，底下廚房裡的炭、爐子什麽都是好的，很快燒了一壺水讓鵑兒提了去，他們也自己燒了些熱水喝，有人還尋摸出晚上剩下的飯菜，趕緊招呼哥幾個來吃。

「小伍，你這回總算可以將功贖罪，也就別愁眉苦臉的了。」

小伍拿著一顆烤熱的饅頭，掰開一半分給戰友，感嘆的道：「能找著人，我也算是安心了。」

他這些天可吃了不少苦，幾乎日夜不休的追趕秦奕的隊伍，要不是有他在前面領路，及時傳來訊息，李雍也沒這麽容易就找到小地瓜。

眼下孩子在手，想著回去可以給他娘有個交代，他的心也才放了下來。

把小地瓜連同小桂圓兒都擦洗乾凈，李雍將大的塞進被窩，小的拎著脖子放在床尾，他摸摸小地瓜的頭，「睡覺。」

話是硬邦邦的，但男人眼裡的柔情卻不容錯過。

小地瓜突然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叔叔，親一下。」

男人錯愕了一下，忽地明白了，他娘每天睡前都親他一下的，還說是什麽晚安吻，真是，唔……這習慣不錯。

也不知想到什麽，他的眼不自覺的輕輕眯了一下，然後俯身，蜻蜓點水般輕了小地瓜一下。可想起來時，卻被小地瓜摟著脖子，用力的在他臉上大大的親了一記。

「這樣才對嘛！」然後，他自己拿小手捂著眼睛，嘿嘿笑著，假裝睡著了。

鵑兒清楚的看到，一向清冷，不苟言笑的男人似是動了動嘴角，他那——是在笑嗎？

隨即，她就看到更加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京城傳言冷酷如冰的男人竟然溫柔的把小地瓜的手拉下，放進被子里掖好，然後，哼起一支不知名的民歌。

他的聲音低沉，但富於磁性，在這夜裡聽來竟是比外面細如牛毛的春雨還要溫柔。

以為自己睡不著的小地瓜，很快就進入了安心的夢裡。

就連在他床尾蜷縮成一團的小桂圓兒，都發出了低低的小呼嚕聲。

鵑兒看得目瞪口呆，小地瓜不是自家少爺的兒子嗎？可為什麽李雍竟比少爺看起來更像是個當爹的？

等到小地瓜睡沉了，李雍才起身，為他放下帳子，低沉但威嚴的叫鵑兒出去，把小伍叫進來，命他好好看著小地瓜。

小伍得到這樣的命令，就知道營長是原諒他了。

小地瓜都睡著了，還要他看啥？這是看他連日辛苦，讓他也睡個好覺。

可小伍仍是不敢懈怠，把門窗關好，略布置了一番，才在小地瓜床邊的榻上閉眼養養神。要是有人還想來偷孩子什麽的，恐怕不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