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目中的家
我今年三十四歲,出於青春期莫名其妙的叛逆心理,混過了多年很爛的日子。回首往事,只覺得一片**與自我放縱。有時,我翻看我寫的有關自己的小說,總結一下那似乎是被我無限拖延的漫長的青春期,不禁感到深深地吃驚,就像在看別人的故事。我曾以為那是自我肯定,其實我是根本不曾擁有自我;我覺得那是年輕生命的驕傲,其實只是弱軟和愚蠢;我認為那是勇敢與堅強,其實不過是為滿足我的私慾而奔波。現在,我為我迅速流逝的青春感到傷感與痛苦。我不認為那是一種富於創造性的叛逆,因為我並未建立起一種專門屬於自己的心安理得的生活,我沒有承擔起任何責任。甚至,我不曾正直地面對一切,就像遮在眼前的煙霧在風中散盡,那些本來模糊不清的東西顯現在我的眼前。那是一幅有關生活真相的圖景,什麼都沒有變,只是我變成中年人。忽然之間,我發現了傳統的堅韌而可貴的力量,事實上,我發現我開始對家庭抱有夢想。我希望知道我喜歡的姑娘每時每刻在哪裡,與什麼人在一起。我希望與人建立起相互信任、彼此忠誠的可靠而牢固的關係,通過這種關係,我希望能夠在人世間找到慰藉。發生這種轉變的原因很簡單,因我在生活里找到了一面屬於自己的鏡子。那是一個姑娘,與我十年前一樣年輕,一樣喜歡談情說愛,一樣好奇與驕傲,我對她一見鍾情。開頭的一切就像一個熟悉透頂的自然流程,浪漫、感動與美好。我愛上她,並努力試圖尋找那種愛的終點,我發現那終點不是別的,而是一種更為牢靠的關係。我對她提出同居要求,她拒絕了。於是,終點消失了,又是一次令人心碎的艷遇,就如同我在小說中描述的老一套的言情故事。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出於自尊心,我也沒有詢問她,但我猜想可能是因為她不信任我,或是她仍想嘗試新的生活,仍想向前沖,去尋找那些在我看來不可能的未來。總之,相對於我過去的經歷,我忽然發現,角色顛倒過來,我處於另一端,處於不利的那一端。一切結束之後,我開始想這件事,不是把它當成一樁茶餘飯後的風流韻事,而是當成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去想。這一想,叫我感到挫敗,我的玩世不恭,我的憤世嫉俗在眨眼間破碎了。我感到自己的軟弱與**。我的毫無力度的生活再一次孤零零地被寂寞所佔據。我用了很久才從自責中擺脫出來,我的思考也有了結果。我懂得了道德的力量,我知道了正直真誠乃是一切的基石。我不再會通過談情說愛來追歡逐樂了,我知道了那專屬於真摯情感的背後,必須是自我節制與責任,**必須得到理智的控制,我懂得了,家庭是愛情的目標而不是墳墓。我們談情說愛,是在為建立家庭做準備,是在為我們的情感找一個可以更為自然安放的地方。在那裡,我們可以得到休息與平靜。我們從家庭走出,不是為了擾亂另一個家庭,或是滿足我們異想天開的性幻想,而是為了我內心深處的利他主義理想--那就是為社會提供更有價值與目光長遠的工作。我敢肯定,對於堅強的人來說,家庭與孩子會教會我們更為長遠地計劃未來,把我們的人生籌劃得更富於情趣,教會我們堅韌頑強,耐受痛苦,默默努力,更有效率地安排我們在人世間為數不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