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樹
歷史上,北京是僅有的幾個經過規劃過的城市之一。橫平豎直,有板有眼,城市各部分功能明確。不像武漢之類的城市,你覺得它完全是在一個雜亂無章的小村子上亂搭亂建而成的,只是規模大了一些而已。儘管歷代北京的人們曾用心規劃自己的居住地,卻仍有一些不盡人意之處,樹就是其中之一。北京的樹種類倒是不少,皇家園林里甚至還有一些廢了牛勁才能種活的奇花異草。但遍布街頭巷尾的樹卻只有兩種,一種叫柳樹,還有一種叫楊樹。我小時還見有一些槐樹,聞到過飄香的槐花,那些花吃起來味道也不錯,略甜,清香,通常花開之時,也就是新一代的小男孩練習爬樹之日了,也許正是因此,槐樹越來越少。至於楊樹和柳樹,人們說起來挺好聽,什麼楊柳楊柳的,但誰知它會給人帶來多大麻煩呢?就我所知,一般楊柳在春季大顯神威,先是楊樹的如毛毛蟲一般的花開了,接著,那些毛毛蟲落到地上,堆得到處都是,掃都掃不完,據說可以入葯,但哪兒用得了那麼多的葯呢?柳樹就更絕了,這種樹的枝條上會吐出一種叫柳絮的東西,飛到空中,狀如小棉花團兒。柳樹一般在春風吹來時吐出它心愛的小團團兒,目的我看是給想從暖融融的春風中得到好處的人劈手一記耳光。你剛剛對著春風閉上眼睛,深深吸上那麼一口氣,妄圖聞一聞那帶著泥土潮氣的春天的氣息,可惜,一團柳絮會隨風而至,神不知鬼不覺地飄入你的鼻腔,並輕意地堵住它,直叫你覺得享受春天也是有代價的。眾所周知,北京的春天多風,且風不是朝著一個方向吹,於是漫天的柳絮便趁機不停地在北京上空飛來飛去。看起來挺好看的,也許一個初來北京的台灣詩人會說這是春天飛雪,但是且慢,你只要在這飛雪裡呆上一呆,保證會嗆得你大聲地說髒話。據我的經驗,這種毫無道理的飛雪弄得北京這個城市簡直就沒法呆。在北京,持續多日的春天的風沙遮天蔽日,四處昏黃一片,弄得人人不用挨一頓打罵也能做到灰頭土臉,猶如一曲雄渾的"令人受不了交響曲"。接著,人們還得忍受柳絮溫柔的淫威,當然,這也會持續多日,因為柳絮落下后無法清掃,只等著小風一來,就會凌空飛起,除非下一場大雨,不然交響曲之後的"叫人吃不了兜著走四重奏"也不會消停。也就是說,每當春暖花開,北京人受罪的時刻便降臨了。事實上,楊柳的作用主要體現在夏季,因為這兩種樹,不修整時,通常都能長得枝杈橫生,恨不能一棵頂兩棵使。夏天的人們躲避烈日或暴風雨時,楊柳方才派上用場。當然,秋天,這兩種樹上的落葉也叫人頭痛,因為簡單地講,那叫"真是太多了太多了",多到清掃起來有說不出的麻煩。特別是楊樹葉,特點是"大、薄、平",貼在地上,再加上點秋雨,簡直就像是用膠粘住了一樣。小小的秋風是吹不動的,非要等到幹得不行了,才會鼓起,被人們掃去,就地點燒,冒出嗆人的濃煙,人們對於北京髒亂差的印象,我看多半與這兩種植物大有干係。北京人喜歡種楊柳的理由,我看主要是因為懶。因為這兩種樹易活,不需管理,雖然不美,也不能說它們難看。楊樹挺拔硬朗,尤如男性激動時的性器,柳樹搖曳多姿,尤如美好的女性長發,至於說到臟點亂點嘛,那是小節,大可不必計較,氣勢在就行了。當然,有些人會感嘆說什麼樣的人種什麼樣的樹,並推及到北京人如北京樹,那麼對於這種偏頗觀點,在下雖不敢完全苟同,但要我完全出自真心地反對,一句話,也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