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鬼神
黑夜，雷雨，腳步，述說。
鍾楚楚的聲音平淡而低沉，她不是刻意在說給人聽，僅僅是在回憶看過的文字，然而正是如此才賦予了故事巨大的感染力。
恐懼，侵襲而至，從外，由內。
「啊啊啊啊啊！」
孟常突然停下腳步，捂住耳朵發出尖叫。
領頭的盛曉白和殿後的蘇閑也都下意識地停下，目露疑惑地看向他。
「無論是村民，還是匪徒，都在那一日之後突然消失。沒有人說得清他們去了哪，更沒有人能找到他們的屍體。自古以來，怪力亂神之事就並不鮮見，人們往往將無法理解的現象歸咎於鬼神，那次也是如此。也是從那之後，黑山有鬼的傳聞逐漸流傳開來，紮根在附近的村莊也逐漸消失，黑山附近逐漸淪為人跡罕見的荒野，而黑山自身也變成了無人敢上的孤山。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明末，一個叫做全通的道人遵循文獻的記載找到了黑山……」
「大小姐，你能消停一下嗎！」
孟常終於忍不住咆哮出聲。
看來他被嚇壞了！
鍾楚楚咧了咧嘴，隱隱露出一絲笑意。
這人就是這樣，在恐懼害怕的時候，一旦發現有人比自己更恐懼，其心靈承受能力就會得到增強，變得沒那麼害怕了。
鍾楚楚有效地利用了這一現象，成功緩解了自己心靈的恐懼。
當然，這是以「孟常的恐懼被放大」的這一結果為祭品而得到的！
為了延續這種效果，鍾楚楚只是沉默以對，而並沒有出聲回應孟常的咆哮。
氣氛，因此而凝固起來。
但該走的路還是要走，他們不可能在這裡停下。
「繼續吧，離山頂很近了。」
盛曉白握緊圓環，回頭繼續向上攀登。
他其實也有些害怕了，但沒有孟常那麼嚴重。
「走吧，快到了。」
蘇閑也抖了抖繩索，催促道。
他也沒有料到，孟常看起來高高大大的，竟然會這麼怕鬼，看來以後有機會要多帶這傢伙去鬼屋遊玩了。(????)?「「「
總之鐘楚楚沒有再說話，一行四人繼續加速往上走。
他們的目的地很明確，就是山頂上的涼亭。
余小婉在失聯之前還躲在涼亭避雨，如果現在還在最好，如果已經不在，那麼他們就有必要到涼亭中去尋找下一步的線索。
探案故事不都是這樣的嗎？
先是抓住一條線索，然後根據第一條線索找到第二條線索，依此類推，一條接一條，環環相扣，步步為營，最終找齊所有的線索，揭穿案件的真相。
……
事情還算順利，在一段時間的艱難跋涉之後，一行四人終於平安抵達了山頂。
蘇閑是第一次來這黑山，他登上山頂之後，第一時間就被山頂上的那面岩壁吸引了注意。
難怪會成為黑山的標誌，那面岩壁遠遠看著異常平滑，就像是一面天然的畫壁，在頭燈的照耀下反射著森然光輝。
陰魂鬼神，魑魅魍魎。
岩壁上的印痕複雜交織，如遊魂、如鬼面，四散分佈在岩壁上的上下左右，若將視野拉高，就彷彿鬼魅遊盪的荒野，到處都是擇人而噬的荒鬼。
剎那間，閃電豎劈而下，雷光照耀岩壁，無數雙鬼怪的眼睛彷彿驟然睜開一般發出紅光，在雨幕的折射下如幻影般掠動。
最是怕鬼的孟常差點駭得尖叫起來，蘇閑連忙上前一步，抵住他向後倒退的身體。
「閑哥，那是什麼？」
雷光斂去，紅光消失，彷彿幻覺，但留在視網膜中的紅點殘像依然衝擊著腦袋。
孟常哆嗦著抓住蘇閑的手臂，就差沒嚇得哭出來了。
「我說，就你這膽子，怎麼敢每天夜裡爬出去上網？」
蘇閑不禁無語。
孟常卻顫抖道：「你TM懂什麼？半夜溜出去上網是與人斗，人和鬼，能比嗎？」
「別危言聳聽，這世上哪有什麼鬼？」盛曉白卻是扶了扶眼鏡，說道，「你上化學課的時候沒聽老師說過嗎？像這種看起來如鬼火一樣的光點，其實就是磷火。人的骨頭裡含有磷，磷與水或者鹼作用時會產生氧化磷，通過儲存的熱量，達到燃燒點時會燃燒，形成火光。」
「放屁！」孟常卻是不信，「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誰不知道那種鬼火是磷火，但磷火是綠的！綠的！不是紅的！紅的！」
蘇閑突然說道：「孟常，你之前不是問我讀書有什麼用嗎？」
孟常緩了緩神，說道：「是，怎麼了？」
蘇閑有些無奈：「如果你多讀點書，應該就能知道鬼火的顏色是隨著人體含有的元素顏色而改變的。時常我們可以看到的鬼火顏色一般有三種，分別是綠色、藍色、紅色，若有特殊的顏色，說明死人體內紅磷元素含量特別多。所以說，你懂了嗎？」
「這麼說，那真的是鬼火？」
彷彿是對自己身為學渣一事早有覺悟，孟常不但一點也不尷尬，反而因此而恢復了些膽子。
但蘇閑卻是搖了搖頭，淡然道：「不是，這裡又不是墳墓，黑山也不是火山，沒有磷質岩。」
……
孟常一瞬間窒息了，他連忙又抓住蘇閑的手臂，牙床打顫，雙唇發抖：「那，那到底是什麼？」
「是什麼，我暫時也不知道。」
蘇閑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霾，《異界生命百科知識大全》在他身邊沉浮。
「別管它是什麼，那不是我們的目的，先去涼亭那邊。」
隨後他反拖著孟常的手，快步走向涼亭。
山頂的涼亭並不是在岩壁那邊，而是在與之相對的涯邊。
為了保護遊客的安全，黑山管理部門早已經將這裡的涯邊都打上護欄，只要不刻意作死，一般不用擔心會摔下去。
而在走向涼亭的時候，蘇閑等人便已經意識到，那涼亭里很可能……沒有人。
沒有燈光，沒有聲音，沒有人影。
走得近了，雨幕無法遮蔽視線，涼亭內部一覽無餘。
氣氛變得更加沉悶。
事情開始往不好的方向發展。
錢老師和余小婉都不在這涼亭里。
四個高中生站在涼亭中，就像是突然斷了線的人偶，一股茫然不知所措的氣息因此彌散開來。
儘管來時說得頭頭是到，什麼到時候發現涼亭內沒人，就從涼亭中尋找下一步的線索，但涼亭就在這裡，空空蕩蕩的，線索卻要到哪裡去找？
微信來信的叮鈴聲一直響個不停，知道他們快要到山頂的群里同學一定在不停催問。
……
蘇閑將手機靜音，打開手電筒功能，開始在涼亭中尋找線索。
他是第一個行動起來的，但那是因為他心裡已經有了一點頭緒。
他現在很餓。
真的很餓。
比在家裡的時候還要餓。
僅有的幾次經驗告訴他，那是因為有異界生命出現在他的感知範圍內，而通過飢餓的程度，他大致上能夠分辨出這是一頭比史萊姆，甚至比食屍鬼都要強大很多的生命。
於是他召喚出了百科全書，偵測到了異界生命的位置。
可以說是不出所料，百科全書指出的方向就正對著那面岩壁。
而且在與那面岩壁相隔十米以上的涼亭內，百科全書依然能夠採集到那異位面生命的信息素。
異界生命的個體能力越強，百科全書所能進行採集的距離就越長，這同樣意味著隱藏在那岩壁中的異界生命有多麼的強大。
或許，那就是傳說中的「鬼神」？
……
如果不是意識到錢老師和余小婉的失蹤極有可能與那「鬼神」有關，蘇閑現在一定是頭也不回地跑了。
就算他對「鬼神」充滿好奇，就算他很想將「鬼神」的生命信息記錄在百科全書上，但那也要等白天烈陽高照的時候再來吧？
不是說鬼物都害怕陽光嗎？
所以白天再來的話，安全係數一定更高。
但現在的他卻不能那麼做。
有句話說得好，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儘管其中充滿著英雄主義，但由心底深處，誰不想成為英雄？
好吧，就算你原本不想成為英雄，但想想成為英雄后唾手可得的那些東西——崇拜，金錢，全力，當然還有……一大票挺著胸等你去摸的女粉！
咳，咳。
開個玩笑而已。
成為英雄，生活在聚光燈下，無時無刻如明星般被人追蹤報導，甚至比明星還要誇張，或許也並不是特別有趣的事情。
所以，折中一下，成為一個隱藏著真實身份，只有少部分知曉的英雄如何？
比如蜘蛛俠，比如超人？
總之不管如何，蘇閑現在非常慶幸自己跟來了。
否則，他將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個老師和一個同學。
……
「線索……果然沒有。」
抱著此事可能與那異界生命無關的僥倖心態在涼亭里走了一圈后，蘇閑有些嘆氣地坐了下來。
事實上他們一路上山都亮著燈，如果錢老師和余小婉在往山下走的話，基本上會被光源吸引，從而與他們相遇。
但現在什麼跡象都沒有，反而更讓蘇閑覺得他們的失蹤和那面岩壁，以及岩壁中的「鬼神」有關！
另外三位同學在他的領頭下也漸漸行動起來。
盛曉白開始在微信群告知現狀，以及彙報平安。
孟常滿臉焦躁地在涼亭里轉來轉去。
鍾楚楚摸了摸雨衣下的小背包，咬著牙看向對面的岩壁。
儘管不知道她對異界生命有無了解，但蘇閑意識到她確實注意到了那面岩壁。
如果她在咖啡館里說的話是真的，那麼她很可能就是沖著那面岩壁來的。
「我去那邊看看吧，或許能找到些不同尋常的線索。」
終於，鍾楚楚在經過某種程度的心理鬥爭之後，壯著膽子往岩壁那邊走了過去。
「等等！」
蘇閑連忙叫住她。
百科全書正在採集「鬼神」的信息素，一旦記錄到10%的生命信息，就能解析出「鬼神」的物種名，並進行登記編號。
如此一來，他就能初步了解「鬼神」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所以他想要至少等到那個時候再行動。
但鍾楚楚卻並沒有聽話停下，她甚至連頭都沒有轉一下，就用手機照明，快步往岩壁走去。
「卧槽！」
蘇閑在心裡罵了一句，抬起腳就想追上去將她拉住，但盛曉白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蘇閑，你覺得，我們現在該不該報警……我是說向旅館里的那兩個警員求助？」
或許是終於察覺到這個四人團隊中誰是最靠譜的那一個，盛曉白開始詢問蘇閑的意見。
「肯定。」蘇閑頭也不回的說道，「我們沒必要獨自承擔風險，告訴他們錢老師和余小婉已經不在山頂，他們會立刻上山。」
事實上這一行為的主要目的是讓那兩個警員知道他們這四個學生竟然作死到上了山頂，那時候他們肯定不會再去等那該死的雨停！
這個世界正在發生的許多變化早已掩蓋不住，也已經沒有必要繼續掩蓋。
「有五個人正在上山的路上。」
蘇閑並沒有忘記這一茬，他現在既然已經肯定岩壁中有異界生命的存在，那麼就不得不懷疑那五個人的來意了，所以將警方牽扯進來，能大大增加安全度。
那些故事裡的豬腳總喜歡獨自一人行動，結果顧得了頭顧不了尾，總是落到非常艱難的處境，只有開掛爆種才能搏出一線生機。
蘇閑感覺他們都是吃飽了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