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第一堂課是政治課。高一的政治是《經濟學》,我不明白為什麼高一要學《經濟學》而高二學《哲學》高三學《政治學》。在我看來,經濟應該放到最後學才是正常的。放在高一時學也許是因為只有經濟學相對難讓人忘掉。我可忘不了市場價值規律,這是絕對的真理。但經濟學里有一個讓我反感的東西,那就是「廠長」。想想,這個名詞實在讓人覺得害羞。政治課已經講到了企業和企業法人。政治老師是位胖胖的女老師,有種讓人舒服的氣質,她講課的時候不站在講台上,喜歡在走廊里竄來竄去。後來才知道她是我們這裡的人大代表。她神秘地提了一個問題:「學校是不是企業?好,大家討論一下。」同學們就都交頭接耳起來。嘿,這種場面我可覺得新鮮。我一個人想著,卻馬上聯想到了韓寒說的模具生產廠。在現在我可不能想到他,我想。我覺得我得有個好的開頭,於是我舉了手要求回答。老師向我點點頭,微笑地示意我回答。「學校不是企業。」我說。「為什麼呢?」她的眼神很期待。好的老師在問學生問題時都會有雙期待的眼睛。「學校是培養國家人才的地方,不在市場的範圍內運作,不參與市場的經濟活動,所以學校是國家的公辦單位。」我大聲說。我的餘光看到很多同學在看著我。「好,謝謝這位同學。」老師很有禮貌地說,「你先坐下。大家有不同的意見嗎?」然後只有一個人舉手。我看見他長得漆黑。老師叫他回答。他站起來,卻顯得有些緊張。他清晰地說道:「我認為學校應該成為企業。」他的嗓音很乾脆。「教育本應是成就人的,只有投入進市場中,在商品化的情況下才能不斷發展,而且保持其純粹的學術性。」他說得很誠懇。我雖然還不大懂他說的話,但我已意識到他話的份量,我覺得他也反應試,是同一戰線的。我的第一次發言就在奇特的討論中結束了。當天下午我就從C的嘴裡聽到她說:「聽說你今天舉手回答問題了!」C在四班,我以前讀高一時的那個教室。我說是啊,我是好學生了啊。後來我知道那天和我一起發言的黑人叫T,班上的副班長,成績第一。第二節課是語文課,我的語文一向都很好。所以我對語文老師的出現滿懷期待。但當老林出現在講台上時,我差點兒背過去。我想我剛剛才建立起來的學習熱情難道就這樣被現實扼殺了?我不喜歡老林。他實在是太具有典型儒家氣息了,在文學社裡他總是說「別出格別出格」,對我的欄目盯得緊緊的。他說自己缺鐵所以不喜歡笑,成天板著個臉像別人欠他錢似的。那種人真不招人喜歡。這下我的語文可就完蛋了。我想。這節課是學一篇寫長城的文章,剛好是我出走之前學過的,教材新編后將這篇文章改到了高一。老林講課只說了十分鐘,而且什麼板書都沒有。我想,他可真差。然後他提出要我們討論作者極力渲染長城的用意。說實話,就拿我來說,我寫樣東西真的沒有想過有什麼用意,也許是心血來潮,也許是想起舊仇,也許是想湊個字數。可人們硬要給文章弄出個意義,特別是那些古代的文章,人們恨不得都給定好個意義。那些文章的作者往往被氣得在地下吐泡。我為了學習上節課的努力精神於是決定將正確答案回答出來,也好讓老林早點兒結束這無聊的討論。我就高高地舉手。老林說:「你來。」我就把背過不久的東西全說了出來,什麼為了紀念抵禦侵略的民族英雄,歌頌勤勞勇敢的中華民族等等,那叫一氣呵成蕩氣迴腸。老林點點頭說:「一家之言。」然後討論繼續。我有些憤恨地坐下來,心想,他這不是誤人子弟嗎。我的可是標準答案啊!要是我胡說什麼你還可以怪我,但是我是對的啊,這老師可真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