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蠶豆這種東西很好種,也不用特地的辟一塊地出來種。但凡田間地頭,有空隙的地方,頭年八月左右扔顆種子下去,次年天暖的時候就會開花。等開了三遍花就會開始結豆。長長的綠色豆莢掛在枝頭,摘下來,剝開,裡面就是青綠色的蠶豆了。
這些蠶豆既可以直接放到水裡,加了鹽煮著吃,也可以滴兩滴香油,加點生薑炒著吃。自然最普遍的吃法就是剝了蠶豆表面的那一層皮,然後炒雞蛋了。不過為了買那頭牛,家裡真的是但凡值錢的東西都被孫杏花給賣空了。於是現在母雞生的蛋都被孫杏花收了起來,說是要攢著好賣錢。
沒有蠶豆炒雞蛋,那就直接水煮蠶豆,再炒個茄子,炒個瓠子算了。飯自然還是水飯。且因為天氣熱了起來,人沒有什麼食慾,燒好的水飯還要放到冷水裡面涼一涼。
薛永福和孫杏花這會兒已經回房午睡了,吩咐薛嘉月等飯熟了就叫他們。薛元敬則是在外面一面喂牛,一面看著麥粒。
夏天的廚房真的很熱。薛嘉月一會兒要跑到灶下面去燒火,一會兒又要跑到灶前去炒菜,忙的不可開交,身上都出了一層汗。
正忙著,忽然就覺廚房裡面光線暗了暗。她百忙之中抬頭一看,就看到薛元敬正站在廚房門口,目光看著她。
薛嘉月覺得薛元敬約莫是屬貓的,因為他走路的時候輕飄飄的,仿似壓根就沒有聲音一般,誰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出現在你身後。又覺得他約莫是屬葫蘆的,還應當是個鋸了嘴的葫蘆。因為通過她這些日子的觀察下來,發現薛元敬很多時候都是沉默寡言的,喜歡把事情悶在心裡,從不輕易對旁人說半個字。不過薛嘉月知道他一雙眼睛毒的很,心裡明鏡似的,什麼都清楚,不過是不說出來罷了。
老實說,這樣的人接觸起來會覺得很累,特別還是薛嘉月這樣心中有鬼的人。因為一方面她要小心翼翼的猜測薛元敬的心理,不至於得罪他。同時也要小心被他看出她身上的不對勁來。而另外一方面,薛元敬又是個極聰明的人,所以他的心思外人就特別的難猜。但他看透她估計又不會是什麼特難的事
她真是命苦啊,怎麼就穿成了薛元敬的繼妹呢?哪怕是穿成一個被薛元敬利用來做踏腳石,事成之後又甩了的女配都好啊。
不過面上還得堆了笑意,甜甜的問薛元敬:「哥哥,你喂好牛了?外面的麥子你不看著,不怕鳥雀飛下來吃?」
薛元敬沒有回答,只抬腳走到她面前,然後簡潔的說道:「起來。」
薛嘉月正坐在灶膛前面的那張小竹椅上,手裡拿了火鉗在燒火。聽到薛元敬說的這話,她楞了一下,不過下一刻她還是起身站了起來。
但火鉗她還是拿在手上的。
就見薛元敬看了她一眼,然後也不說話,伸手就過來拿她手裡的火鉗。
在此過程中兩個人不可避免的就會碰觸到手。薛嘉月就只覺得薛元敬的手指涼涼的,應該是他剛餵過牛之後洗了手的緣故。
薛元敬卻覺得薛嘉月的手暖暖的,應該是她剛才坐在這裡的時候被灶膛里的火給烘熱的。
拿過火鉗之後,薛元敬也沒有說話,而在坐在小竹椅上,伸手拿了一隻紮好的稻草把子用火鉗塞到了灶膛裡面去。
灶膛裡面紅艷艷的火光映著他白凈的臉,俊秀異常。
薛嘉月這才明白,原來薛元敬這是要幫她燒火啊。
雖然這些日子她對薛元敬的示好裡面有因為同病相憐的同情成分,但更多的卻是別有用心。無非就是想在他面前刷刷好感,好讓他往後得勢了不會對她痛下狠手。不過現在,薛嘉月心中想著,薛元敬這幾日雖然對著她的時候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冷漠,也不同她說話,但她看得出來,他最近幾天都有默默的幫她做事。這應該算是已經攻略下一部分了吧?至少等往後他得勢了她不會落得個被削成人棍的下場。而這就足夠了,她又沒想過要真的和他之間的關係親如兄妹。
這樣一想,薛嘉月只覺得心中欣慰不已。就好像她心中原本壓了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現在忽然就被移開了。她一下子就覺得天也藍了,雲也白了,渾身上下都覺得輕鬆了起來。
一高興她面上就帶上了笑意,眉眼彎彎的看著薛元敬,說道:「哥哥,這裡不用你幫忙。你做了一上午農活也累了,先去歇一會兒,等飯菜熟了我叫你。」
薛元敬目光看著她,沒有說話。
她現在怎麼這樣的喜歡笑?他記得以前她是不喜歡笑的。同她娘孫杏花一樣,一天到晚的不是口中罵罵咧咧,就是抱怨這個抱怨那個。即便是笑,那給人的感覺也很厭煩。
但是現在,她這樣的笑著,眼睛里仿似都在閃著光,讓人看了,無端的就會覺得心情好起來,也想要同她一樣的笑起來
薛元敬不由的就唇角微彎,面上冷漠的神情也有所緩和。不過他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只低了頭繼續默默的燒火。
薛嘉月到底還是不放心外面曬著的麥粒。若是待會兒孫杏花睡醒起來一看麥粒少了很多,挨罵的總歸是她和薛元敬。她就走出去看了看。然後她就樂了。
就見那頭牛被拴在一邊的枇杷樹上,麥粒中間則是豎了一根竹竿,上面綁了一塊紅布。牛看到紅布自然是想要衝過去的,但苦於被牢牢的拴住動彈不得,只能一直做了要衝過去的樣子。而那些鳥雀被牛這兇猛的樣子嚇到,也只敢蹲在樹枝上,並不敢下來啄食麥粒了。
這法兒倒確實是好。薛嘉月心中這樣讚歎著,然後又回廚房繼續燒飯燒菜。
有薛元敬幫忙燒火,她就不用灶上灶下的跑了,做起事來自然要快些。
外面的一口大鐵鍋里煮水飯,裡面的一口大鐵鍋燒菜。等到水飯熟了,菜也炒熟了。
薛元敬一見飯菜都好了,就起身站起來往廚房外面走。依然還是一句話都沒有。不過薛嘉月也習慣了他的話少,心中並不以為意,只自去叫薛永福和孫杏花起來吃飯。
等吃過中飯,薛嘉月洗了碗,薛永福他們就去棉花地裡面種棉花。牛也被牽了過去,說是可以放在地頭上吃草。而薛嘉月則是留在家裡繼續曬麥粒。
如此曬了幾天,麥粒就都曬的乾乾的。拿到村口的碾坊裡面去磨成麵粉,薛嘉月自穿越過來總算是吃上了一次白面饅頭,而不是粗糧饅頭,玉米窩窩頭。
農家無清閑。農曆五月種完棉花,六月就要開始忙著收早稻,插晚稻秧。七月總算能稍微鬆口氣,只用給稻田施肥除草,地裡面侍弄侍弄蔬菜。但等到八月又要開始忙碌起來。挖花生,收綠豆黃豆之類,還要種蠶豆,豌豆,蘿蔔這些。
不過這個時候正是瓜果蔬菜大量成熟的時候。樹上結的有石榴,梨子,鮮棗,柿子之類,水裡有蓮蓬菱角這些,地里則是葫蘆,南瓜,豆角,冬瓜之類。甭管如何,薛嘉月每天總能撈個飽。
但過了農曆七月半,早晚的天氣就慢慢的開始冷了起來。薛嘉月原就是個極怕冷的人,偏偏她禦寒的衣服不多。最後只好找遍了衣箱,將能穿的衣服都給穿上。也顧不上什麼好看不好看之類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