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雖然說美人月下餐花飲露是一種美景,但是薛嘉月這會兒還是覺得心裡挺難過的。
她上輩子的那個繼母就沒少這樣對她,所以餓肚子的滋味她很清楚有多難受。雖然說爸是親的,但都說有了后媽就有了后爸,這話是一點都不錯的。上輩子她爸是這樣,這輩子薛元敬的父親也是這樣。
薛嘉月看著薛元敬吃了十幾朵桃花,見他沒有再要吃的意思,這才輕手輕腳的走出去,輕輕的打開堂屋的門。
她想,看薛元敬的這番所作所為,他肯定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從不願在人面前露出自己半分的脆弱來。既如此,萬不能在他用桃花來裹腹的時候出去見他。不然只怕他心中會惱羞成怒,對她的敵意就會越發的深起來。
薛元敬這時正在看著遠處暮色下的連綿青山,耳中忽然就聽到開門的聲音。他微微的回過頭一看,就看到薛嘉月從屋子裡面走出來。
他心中對這位繼妹是很厭煩的,甚至都可以稱得上是恨。
若沒有她和她娘,他的妹妹怎麼會被賣給人販子?也不知道他妹妹現在是個什麼處境,又流落在什麼地方。可恨他事先壓根就不知道這件事,不然就是拼著他這條命,也絕不會讓孫杏花將他年僅三歲的妹妹賣給別人。
而父親他
薛元敬垂下眼眸,自嘲的笑了笑。
母親還在世的時候,但凡父親喝醉了酒就必然會打罵他們母子三人的。不過他也沒有想到,母親死後還不足三個月父親就會這樣迫不及待的娶別人。而且在孫杏花以要回娘家威脅要賣妹妹的時候,父親竟然會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下來。
那到底是他的親生女兒啊。虎毒尚且不食子,薛元敬覺得他的父親簡直連個畜生都不如。而孫杏花,連帶著她的女兒,在薛元敬的心裡也和畜生劃上了等號。
所以薛元敬很不想看到薛嘉月。一見薛嘉月出來,他轉身就要往柴房裡面走。
薛嘉月見狀,忙幾步趕過去攔住他的去路,然後飛快的說道:「我來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跟你道歉,說一聲對不起。白天我不該在沒有經過你允許的情況下擅自推開你的屋門。但我發誓,我只站在門口往裡面看了看,並沒有走進你屋內半步。」
說完,她又用很真誠的目光看著薛元敬。
她知道薛元敬不待見她,若磨磨唧唧的同他說話,只怕他壓根就不會理睬她,所以倒不如上來就直接將她的來意一股腦兒的全都說明白。
薛元敬腳步微頓。
這三個月的相處,已經足夠讓他知道,二丫是個嘴碎,邋遢,又慣會在孫杏花面前告狀的人,但是今天,她卻是一反常態,竟然會語氣謙遜真誠的跟他道歉。而且白天她還將自己洗的乾乾淨淨的,沒有對孫杏花和薛永福說過半句話
薛元敬對此難免心生疑惑。不過他轉念又冷冷的想著,二丫如何跟他有什麼關係?於是他就看也沒有看薛嘉月一眼,也一個字都沒有說,繞過薛嘉月,抬腳繼續往前面走。
等進了柴房,他反手就果斷利落的將屋門關了起來,脫去外衣,展開被子上床睡覺。
薛嘉月這時就看著面前那扇關起來的簡陋木門,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出來。
不管薛元敬心裡有沒有接受,但她總算是將道歉的話都說出去了。而且,以後的日子很長,她總是會努力慢慢的讓薛元敬對她放下以往的那些成見的。
她也不指望他心中真的會待她如妹妹,只希望他心中對她沒有那麼大的敵意,往後得勢之後不會將她削成人棍就行。
想了想,薛嘉月就心滿意足的回屋去睡覺。這次她躺在床上倒是很快的就睡著了。
清明高粱穀雨谷,立夏芝麻小滿黍,芒種三天見麥芒。
三四月春播,插秧,種瓜種豆,到了五月份就要開始割油菜收小麥了。
這天傍晚孫杏花正在飯桌上發脾氣。
不知不覺薛嘉月已經穿越過來有一個多月了,經常看到孫杏花發脾氣,所以這會兒她也見怪不怪,繼續捧著飯碗淡定的低頭吃自己的飯。
晚飯是薛嘉月做的。因為已經五月了,天氣漸熱,晚飯做的就是綠豆大米水飯,涼拌了一個黃瓜做菜,另外蒸了幾個玉米面窩窩頭。
現在圍著飯桌坐的只有薛永福、孫杏花和薛嘉月,薛元敬一早就去學堂讀書去了。
大山裡面的村子也不會每個村子都有學堂,離著最近的學堂也要翻一個山頭才能到。於是薛元敬就每日天不亮就起來去學堂,等放學之後又趕回來。往往到家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說起來為了讀書他也是很辛苦的,不過薛嘉月這些日子冷眼看下來,從來沒有聽到他說過半個字的累。而且每當他拿了書在手上的時候,他臉上還會出現很幸福很滿足的神情,人也看著較平時柔和了不少。
看來薛元敬他心中是很喜歡讀書的。到底是未來最年輕的閣老,那學識肯定是很好的
薛嘉月正想著這些事,就聽到孫杏花猛然的拔高了聲音在說道:「現在已經五月了,眼看著芒種都已經過了好幾天了,可油菜才剛割完,攤在穀場上還沒有揉,地里的小麥也都熟了,若是這時候下一場雨下來,油菜和小麥都要爛掉。你還讓他去學堂裡面讀書?讀什麼書?你還指望他往後真的做官不成?依我看你們薛家的祖墳上壓根就沒有長這根草。趁早讓他別讀了,回來幫忙做事,還能省點錢。上學堂不要錢?」
「他們學堂到農忙的時候就會放假。昨晚我問過了,今兒再上一天學,明天就會放五天假。五天假還不夠揉油菜籽收小麥的?」薛永福示意薛嘉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這才又慢悠悠的說道,「敬兒讀書是他娘還在的時候求我的,而且他書讀的也好,是我們村裡唯一一個識這麼多字的人。這兩年村裡但凡有什麼喜事喪事,哪一個不要來求他對賬本寫婚喪事對聯?過年的時候滿村的人家也都要來求他寫春聯。平常寫信念信也都是來找他。多少也能掙一點潤筆費。所以這個學,還是要讓他上。」
「一兩個銅板,就那點潤筆費夠做什麼用的?」孫杏花嘲諷的說著,「有時候連一兩個銅板都沒有,給一個雞蛋就不錯了。還不夠買墨的錢呢。」
薛永福也是個脾氣不好的人,聽了這話,他脖子上的青筋就梗了出來,揚著下巴就說道:「那又怎麼樣?就算一個錢都沒有那也行。全村就我兒子認字最多,說出去我臉上也有光。我還告訴你了,這個學他肯定會繼續上。誰說都不管用。」
孫杏花聞言,氣的雙手發抖,面色都變了。片刻之後,就聽到啪的一聲響,是她將手中的一雙竹筷子重重的拍在了桌面上。
然後就將見猛然的起身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屁股盤腿坐在地上,一邊拍大腿一邊伸手指著薛永福哭罵道:「好,好,既然誰說都不管用,你只聽你那個死鬼老婆說的話,那你當初還娶我回來做什麼?感情娶了老娘回來就是要老娘做你們老薛家的一頭牛,專給你老薛家做事的,連話都不讓說半句?姓薛的,老娘今兒還就告訴你了,要麼,從明天開始你就讓你兒子不要再去學堂讀書,要麼,老娘現在就回娘家去。老娘還愁沒人要?嫁什麼人不是嫁,何必要在你這裡天天當牛做馬的累個半死,連家裡的事我都做不得半點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