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什麼最重要
「你什麼意思?」郭爺問道。
三師伯騰的站了起來,說道:「小子,你來,我和你打一場,我來驗驗你到底是什麼成色。」
場地里響起一陣低聲議論,三師伯聽不太清,但想來不會是什麼好話,他老臉一紅,當做沒聽見。
「褚唯剛啊,你還真豁得出去!」郭爺被氣樂了,「70多歲的人了,你真的一點臉面都不給自己留?」
「你們劃下道來,我們接了,揚子一個人就打穿你們42個人,要我是你,早就沒臉在這兒呆下去了,你居然還能說出這種話,讓人恥笑!」
隨便郭爺怎麼說,三師伯就是不動如山,表示我就是不認,耍賴到底,你能咋樣?
局面僵持住了,郭爺並不著急,他本身對宅子沒有執念,只是趁次機會對三師伯發起無盡的嘲諷,過過嘴癮,旁人想幫著說和,卻無從下嘴。
正當人們束手無策之際,張揚卻站起來,走到場地中間。
「三師伯。」他認真行了一禮,「您願意指導我功夫,我感激不盡,但之前的比試,我已經贏了,您想和我打一場,是不是出點彩頭?」
「彩頭?你說!」三師伯聽說張揚同意再打,眼中放光,連忙說道。
「我要是輸了,我們轉身就走,宅子不要了。」張揚說道:「你們之前準備怎麼辦,之後就怎麼辦,當我們沒有來過!」
「好!」三師伯趕緊說道。
「我還沒說完呢。」張揚說道:「要是我贏了,也不要你別的,只要你以後和我師父說話時,不許反駁一句!我師父無論說什麼,你都得說對!說好!怎麼樣?」
三師伯臉色一黑,他一時耍賴並不要緊,但如果同意了,以後每次見了郭爺,都要低上一頭,感覺很是不好。
但想想贏了后的巨大收益,以及巨大的贏面,三師伯還是迅速做了決定。
「可以,就這麼著了!」老頭緩緩的走下場來,脫下裝X用的大氅,交給徒弟,活動了幾下手腳腰背,擺開架子動手。
一交手,張揚就感到巨大的壓力,這並不是來自力量和速度上的威脅,而是武道修為上的壓力,就像張揚頓悟后對二代弟子的碾壓一樣,三師伯超過一個甲子的武學領悟,還不是現在的張揚所能企及的。
但幸好,他年紀太大,筋骨衰退,無法迅速的擊倒張揚,同時,張揚還有席芝傳授的幾招傍身,每次三師伯使用這幾招時,都會被張揚迅速破解,打壓回去,搶到優勢。
三五十招之後,三師伯的氣息亂了,招數也不復凌厲,張揚抓住機會,反身壓制,十招之後,張揚避開了三師伯最後敗中取勝的絕命招數,一記鞭腿掃中了老頭的迎面骨,三師伯撲倒在地,他還起來再斗,一翻身,張揚的手刀已經砍到了他的喉結上方,凝懸不動。
全場寂靜,目光聚在場上的兩人身上,三師伯嘴唇抖動,僵持了一分鐘,終於緩緩說道:「我輸了。」
「承讓!」張揚收手起身,彎腰把老頭扶起,三師伯魂不守舍的往回走,有徒孫迎上來攙扶,被老頭一把推開。
「怎麼樣?」郭爺得意洋洋的喊道,整個場子里就聽見他的聲音回蕩:「我說老三,你還有什麼說的。」
「沒了,服了。」三師伯略帶恍惚的說道:「你贏了,徹底贏了,宅子歸你,明天我讓人把手續給你送過去。」
「呦?難得你老三怎麼服軟了?」
郭爺略帶詫異的說道。
「那剛才你和揚子的賭注怎麼說?」
「願賭服輸,以後你說什麼,我絕不反駁。」
三師伯輸了比武,竟似有些恍惚,說話做事,都和之前大相徑庭。
「三哥,沒事兒吧?」四師伯有些擔心,走過去低聲問道。「剛才動手,有哪裡不對?」
「沒事,老四你放心。」三師伯怔怔說道:「你回去吧。」
見問不出東西來,四師伯只能回去坐好,聽三師伯緩緩說道:
「這次比武,八師弟門下大獲全勝,根據先前約定,師父的老宅子交由老八經營,大家有沒有異議?」
四師伯,六師伯紛紛搖頭,郭爺此刻到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想了想說道:「宅子這幾年都是幾位師兄維護,我貿然接手,有些慚愧,我和幾位師兄保證,絕不會用師父的宅子為非作歹,另外,以後每年我出八十萬,一門給二十萬的補償!」
幾位師兄都微微點頭,七師伯最為興奮,這二十萬幾乎是給他一個人的,一下子生活不愁了。
「那好,老八做的不錯,就這麼定了,天色不早,各位都早點回去休息吧,咱們習武之人,身體要緊。」
三師伯低聲說道:「八師弟,我明天讓人和你聯繫,師父的老宅子,以後就拜託給你了。」
「這……好吧。」三師伯前後反差巨大,搞得郭爺有些發矇,猶豫了一下說道。
幾人默默的出了房間,走出大樓,又出了三師伯的武館,當籃球,羽毛球和杠鈴的聲音漸漸消失,幾人才停下腳步。
「師叔,你今天太牛了!!」歐陽半夏高興的低聲說道:「你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之前你連我都打不過的!」
張揚也很興奮,他之前一直都處在頓悟后對武學的感悟之中,此刻才慢慢回過味兒來,我頓悟了?我連挑了42個人!我是高手了?
他和歐陽半夏聊了起來,兩個年輕人又是同學,嘀嘀咕咕的,越說越開心。
歐陽勇則跟著郭爺,問道:
「師父,宅子你準備怎麼辦?」
「讓揚子處理吧。」郭爺說道:「這本來就是揚子豁出命去贏來的,我又沒精力管,你來管更不合適。」
「你說的對,確實是讓師弟來管更合適。」歐陽勇說道:「只要他守法經營,有什麼事我也會幫他的。」
「你呀!」郭爺伸出手指,點了點歐陽勇,他聽出這個弟子的潛台詞是:如果張揚非法經營,我也會查他的。
「放心吧,揚子這個人我知道,不會讓你為難的。」
師徒倆走了一段兒,歐陽勇小聲問道:「師父,三師伯那兒,會不會有什麼變故?」
「不會。」郭爺肯定的說道:「等著接收宅子就行了。」
「可是,三師伯之前……」歐陽勇斟酌了一下措辭:「似乎信用不好的樣子。」
郭爺不說話,走出一百多米才站住,抬頭看時,日頭已經西斜,寬闊的大街上車水馬路,紛亂的油門聲、輪胎的摩擦聲,混合著淡淡的尾氣味道,在高大的玻璃幕牆間發酵,形成了城市的氣息,而一身唐裝的郭爺,顯得和整個城市格格不入。
「你三師伯當年,武功是門下第一!」
郭爺緩緩說道:「他年輕時為武道最為熱愛,天賦也是最高,每日里沉迷武道專研,武功高深。」
「那個年代,曾有人上門要打砸師父的宅子,我們師兄弟8人,每人一根長棍,堵住對面幾百人,堅持了三個小時,把對方逼退。」
「三哥始終沖在最前,死戰不退,那些人走後,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個月,但從此也打出了名號,沒人再敢上門,師父的宅子,才得以保全。」
「後面日子,功夫漸漸沒用了,他們也陷入家務操勞,沒法子每日練武。」
「那一年,三哥的唯一親生兒子長大成人,要成親了,兩個孩子青梅竹馬,好得很。但女方家裡貪得無厭,要整整1000塊的彩禮。我們幾個師兄弟東湊西湊,才湊出700多塊,正想上門和人家再商量商量,那邊傳出消息來,把閨女嫁給了一個個體戶,那個個體戶出了2000塊的彩禮。」
「當時我們哥幾個,都勸三哥和侄子想開些,哪知過了幾個月,傳來消息,那個姑娘嫁過去后,被每天非打即罵,過的很慘。我這個師侄按捺不住,衝上們去和那家理論,結果口角變成衝突,年輕人氣盛,幾拳打的對方吐血,沒幾天,死了。」
「師侄被抓走了,我們幾個師兄弟拚命想辦法,最後,苦主家說了,一次賠償1萬塊,便可以上庭諒解,可以不用判死刑!」
「當時我們把房子都賣了,也只湊了不到5000塊,對方見不到錢,庭上堅決不肯諒解,當時又是嚴打,速審速判,不到1個月,孩子就沒了。」
「三哥大病了整整一年,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沒錢,武功第一有什麼用?等病好了,他便不再好好練功,每日想著掙錢,還帶著幾個師弟一起,師父責罵也不肯聽,把師父氣病了,我和他們大鬧一場,出來自立門戶。」
「從那時起,他執念日深,彷彿掙錢就能彌補對獨子的愧疚,但揚子剛才,應該是把他打醒了的。」
郭爺停下來,目光里失了焦距,彷彿是透過時光隧道,看向那年輕時光。
「勇子,權,錢,功夫,都不是壞東西。」郭爺小聲說道,「但一定要管住了它們,萬不可被它們管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