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坐坐珠璣昭日月
徐寧坤表情難看的從徐叔陽手裡,接過了那部手機還有信箋。
沒有急著打開信封查看,徐寧坤直接拿起那部,自己給二叔公買的手機,用側面砸在了身旁的香几上。
此番只是因為沒有取卡針而已,沒有去管那張價值十數萬的小型香幾,是否被自己這一下子磕破了角,徐寧坤抽出了二叔公手機里,被震出來的存卡槽。
只一眼下去,徐寧坤稍微鬆了口氣,因為卡槽裡面的電話卡雖然在,但是內存卡卻早已失蹤。
自己給二叔公買的這個手機,雖然是大內存的,但是昔年徐寧坤想到二叔公那種,看過了的維密T台秀和抗日神劇,又捨不得刪的性子,於是就給他買了個可以插內存卡的手機。
而為了防止視頻丟失,所以二叔公就叫自己,把所有的視頻文件,都轉移到了內存卡裡面。
如今二叔公雖然走了,但是卻帶走了他視為命根子的百多部視頻文件,那麼至少證明他的心中仍有情懷和念想,不是像某些老人家那樣,心存了死志,所以才選擇默默離去。
徐寧坤放下了手機,這才拿起了二叔公給他留下的那封信,而一旁的幾人,看到這個大少爺渾身上下,都寫滿了的易燃易爆炸,所以也都暫且沒有開口打斷他。
徐寧坤打開信封,默默的看了起來,不過看完了之後,他卻一拳錘在了身旁的香几上。
只見信上面寫著:
「寧坤啊,二叔公走了,我有不得不走的理由,不過人生不就是這樣嗎?總是充滿了太多無奈。
我也不怕給你透個底,這一去實乃歸來無期,但是我這一生,卻從不愧對徐姓一字,前半生,我作為一個徐家血脈,在世俗方面,雖萬萬不及你爺爺和老爸,但是也曾為徐姓怒髮衝冠屠過惡龍,也曾意氣風發吼退諸邪千里。
但是我卻想把我的後半生,交給我的另一個身份,去行那我輩中人,人人應盡之職責。
對於這一點,我只想說勿怪,可世事說到底,終講究一個循環往複,我們老一輩的,總有退出這個世界的時候,去那一方為你們這些後輩們,爭取點什麼回來。
二叔公一生洒脫,從不嘆什麼英雄氣短,也不困於任何兒女情長,可是你知道的,我最放不下的,除了那張內存卡,就是你了啊。
內存卡我可以帶走,但是我卻帶不走你,寧坤,聽話,二叔公這些年對於你們父子的矛盾,實則都看在眼裡,而之所以沒有去管,就是想好好打磨打磨你的性子,如今看起來,結果是好的。
至少你不會再揚言睡遍三萬里方圓美人膝,嘗遍五十歲以下胭脂唇了不是?
但是三年了,我覺得你也應該坐下來,和你老爸好好談談了,父子沒有隔夜仇,我雖知你從來沒有記仇,可是家之一字,不就在於和而不同嗎?
關於你們父子的話,我就只說這麼多了,剩下的你就自個兒去斟酌去取吧。
另外,我能夠料想到,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是個什麼樣的感受,畢竟這些年來,我都在你身邊,扮演著爺爺的角色,可是上文也說了,我有自己不得不走的理由,你且好生度過,須知離別終有時。
還有,不用來找我,你們也找不到的,就不要再花那個心思了。
不過你要相信,在你挂念我的時候,二叔公一定會在某個地方,感召到你的心頭錦書的。
最後……
如果張曼蓮再找上門來的話,你就告訴她——
老子做了親子鑒定的,孩子真的不是我的啊!!
保重,二叔公親筆。」
徐寧坤狠狠的捏著這封信,面色有些難看。
「寧坤……」一旁的徐叔陽有些擔憂道。
徐寧坤一下子抬起頭,向老爸問道:「二叔公到底去了哪?你們是不是又有什麼瞞著我?」
那頭的徐叔陽嘆了口氣,搖搖頭道:「你二叔公給我們留的每一封信,都沒有說明他的去處,只是讓我們不要去找他,你知道你二叔公的某些身份的,如果你不願意聽他和我的話,非要想要知曉二叔公的去處的話,我想你可以問問你的師傅。」
說著,徐叔陽轉頭,看了看一邊正在走神的老神棍,既然這個瘋老頭,是自己二叔口裡的超級高人,那麼一定是那個圈子裡的大人物,即便他不像,但是多少也應該對於此次二叔的離開,有些底子的。
徐寧坤聞言,亦是把腦袋看向了老神棍。
那頭的老神棍見屋內幾人都看向自己,他也沖徐寧坤嘆了口氣,道:「徒弟,有些事情你知道也無用,徒增悲哀,而且知道的太早了,對於你也沒有半分好處,所以算了吧,不過只要你在為師的指引下走下去,最終就一定會知道的,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徐叔陽和曹千妍聽見這話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有些擔憂的看著徐寧坤。
而一旁的徐寧坤聞言卻陰沉的站了起來,不是要上去拉著老神棍的衣領逼供,因為在他心裡,這個老神棍那可就真的是一個老神棍,問也問不出來啥。
他只是默默地抬頭,看著懸挂在大堂上方的牌匾,只見上面寫著「榮壽堂」三個大字,而後徐寧坤左右環視了一下,兩側是兩條烏木聯牌,上面分別鏨寫著兩行宋體書法字「坐坐珠璣昭日月,台上明鏡喚煙霞」。
徐寧坤陡然笑了出來,道:「坐坐珠璣,坐坐珠璣……好一個坐坐珠璣啊!媽的這些破椅子,給誰坐啊?!!嗯?!!」
說著,徐寧坤猛地一腳,就踹在了身旁的楠木椅子椅腳上,將椅腿踹的扭曲進去,面色有些猙獰,眼眶中淚花堆砌。
十年時間,最開始是娘走了,後來爺爺、奶奶相繼走了,現在二叔公也走了?
如今這偌大的徐家大院裡面,除了這幾張楠木椅子,到底還剩下點什麼?
「徒弟……」
一旁的老神棍看著自己這個內定徒弟如此悲憤,也不禁起身,緩緩地走了上來,拍了拍他的肩頭,準備安慰他,可是卻被徐寧坤一掌撩開,吼道:「滾開!」
徐寧坤難以自持,即便有著幾年沉澱,可是那近二十年養成的恣睢性子,在情緒激踴的時候,他卻還是自抑不住的。
「徐寧坤!」
一旁的徐叔陽終於看不下去了,他一撐椅子站了起來,一巴掌就拍在了徐寧坤的腦袋上,道:「你還有沒有點人樣子?你二叔公讓你這個樣子了嗎?!」
徐寧坤抬起右手捂了捂腦袋,看著徐叔陽道:「我沒有人樣子?我他媽要人樣子給誰看啊?!」
說著,徐寧坤還不等徐叔陽再次開口,就臉色陰沉一轉身,頭也不回的快步走出了大堂之外。
徐叔陽看著悲憤的兒子,並沒有追上去,因為他知道這個少爺,現在需要宣洩。
他亦是臉色陰沉的轉頭向老神棍說道:「大師,讓你看笑話了,這娃兒就是這樣,不過還是請你多多包涵。」
畢竟自己兒子治病的希望就在這人身上,雖然看起來希望是有些渺茫的,但是在這之前,徐叔陽還是不想惱了這人。
老神棍搖了搖頭,臉上並無任何慍怒之色,只是擔憂的看了看徐寧坤的背影,道:「無妨,無妨,只是我這徒弟需要些時間靜靜啊……不過他定會和他二叔公,乃至是娘親相聚的,相信我。」
徐叔陽駭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