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章 王子與王
彷彿一切都是決定好了那樣，像夢。
諾頓進來后看見的場景是怎樣就是怎樣。馬龍剛好將劍插入，卡西也剛好被劍插入，用的是那把小時候曾在指揮室見過的父親征戰用的劍，那把劍的由來未知，只知道的是使用它的人將人類與獸人之間不平等的天平扭轉了過來，帶領人類取得一場又一場富有歷史性的勝利。
然而，今天這把劍又將多出一個歷史時刻，曾經使用過它的王，也正是諾頓的老父親卡西·愛德華，被得力手下馬龍·迪將此劍豎著插進體內，宣告他的終結，也宣告它的殘忍。
這一切諾頓完完全全的看在眼裡，那一閃而過的慈祥面孔，那賦予自己知識禮節的嚴厲臉龐，統統在此刻浮現出來。
但很快，腦海里湧出的那股怒火吞噬了諾頓的理智。
「哇啊啊啊啊啊！！！————」
眼前的一切都是紅色的一般！諾頓大吼著朝馬龍衝去！只因他正處在父親屍體的上方，只因他手上還沾著這個國家希望的血！
馬龍也正是聽聞到身後諾頓的狂吼才知道他在場，但此刻的他心裡已經不會對諾頓的任何瘋狂行為感到奇怪，因為方才幾秒前，自己親手殺死了上司，殺死了恩人。
痛苦是必然的，但更多的是釋懷……赤裸裸的釋懷……
「啊啊啊！！——」
瘋狂的朝馬龍撞過去，諾頓將頭用力的頂在馬龍的腹部，雙手環抱著他的腰，將其狠狠的推向馬龍身後的長方形議事桌上，當然，連同自己。
「chi————！」
一聲清脆的響聲，桌子被分成兩半，馬龍的身體首先陷了進去，那斷開的木刺扎進他的背部，但此刻也很難去享受這賦予肉體的痛覺。
「為什麼？！為什麼？！」諾頓大喊著，一句一拳的捶打在馬龍的胸膛上，很用力，很用力……明明自己的額頭已然被那木桌撞出了痕，血液也滲透下來，但即使被血蒙蔽了雙眼，卻也只是為眼前這殺父仇人蓋上一層憤怒的「紅色」罷了。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一句句的疑問敲打在馬龍的心裡。
為什麼要殺卡西？
為什麼要背叛國家？
為什麼要讓年僅十七的諾頓感受這從來沒有體會到的痛苦？
但沒有再下一句為什麼，馬龍用厚大的右手接住了諾頓的拳頭。
「沒有為什麼，全都只是我們太弱了。」一用力，那手掌將諾頓的拳頭整個包起來，隨著馬龍手背的青筋凸起，諾頓的表情也愈發顯得難受，那手掌中還響起細微的「pipa」聲。
此情此景，諾頓當然是要去反抗，左手抓住那比自己臉頰還要寬大的手，試圖將其掰開，但還沒抓穩就被眼前的一個黑影重重地擊中鼻樑，身體一斜，又被拉了回來。
那被死抓住的右手彷彿就像一個支撐點，支撐著自己不會倒下，支撐著自己不會飛走。
「全都只是人類太弱了！太弱了！」
風水輪流轉，這次輪到了馬龍大聲吼叫著賜予諾頓鐵拳傷害。
那疾來的拳頭不偏不倚的每一下都命中在諾頓的臉上，那本就白皙的膚色不一會便與血混合在一起，顯得是那麼的慘白。
「啊！——」
每被擊中一拳，諾頓都下意識的去用手去捂住，但都來不及去這麼做第二拳便又朝自己襲來。
痛？
諾頓此刻能感受到的只有痛嗎？
「嘭！」
「全都是怪你！太！弱！了！————」
「嘭！！——」
不知是第幾拳，諾頓終於失去了意識，癱軟在馬龍的胸膛上。
鼻青臉腫去形容諾頓的慘狀顯然是不夠的，那似乎已經腫起來的臉頰和不知是眼是鼻五官擠在一起，原本俊朗帥氣的臉龐竟被活生生打成了怪人。
「噗——」
幸好還剩一些力氣去吐出口中的黑血，接著便就是不省人事。
「………………」
馬龍看了眼趴在自己身上如同死人一樣的諾頓，慢慢伸出手放在他的脖子處，如果一用力，這男孩便會真正的成為一具屍體。
「……混…………」
令馬龍沒想到的是，那已經腫的不想要的五官中竟還有一隻眼睛始終沒有閉上，那充滿憤怒的眼睛，與他的親生父親的眼神如出一轍。
只一瞬間，馬龍便將殺念放下。
「轟——————」
頭頂上的房屋就要塌下，馬龍不能再繼續呆在這裡，與黑衣人約定的時間就要到了，必須準時到達！
推開身上的諾頓，馬龍艱難的爬起，扶著牆壁，慢慢的朝門口離開。
………………
………………
「……諾……頓……」
「……諾……頓……」
「諾頓……」
諾頓沒有聽錯，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意識慢慢恢復過來，眼前還是那熟悉的天花板，許多灰塵不斷的從那裂開的縫隙中灑下，避免進入眼睛諾頓只好緊緊的閉起。
臉上的傷已經麻痹了，幾乎感覺不到痛，只是覺得好重。
但，重要的是，剛才喊著自己的人……
「諾頓……」
「！……」
轉頭朝左，聲音是從那被釘在地上的卡西帝那頭髮出。當然，就是卡西帝本人。
「唔唔唔！！！——」
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諾頓翻過了身，朝著那邊艱難的爬動前進。右手已經碎裂，只有左手方得用力，因此爬到卡西帝身邊時也用了不少時間。
「諾……頓……」
那慘白的臉上布滿了皺紋與傷痕，諾頓從出生開始就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有這等狼狽，本就是一個光鮮亮麗受人敬戴國王，此刻卻被人釘在此地！
「我……不行……了……」
每一個字諾頓都能聽得出心痛，就像在聽著倒數一般。
「……補、補藥縮……發……」
兩人雙雙趴在地上，但只有諾頓能夠活動，左手輕撫著卡西帝的臉龐，那手指都不敢用力，每滑過一些肌膚都能感受到歲月對這個男人帶來的傷害是有多大。
「聽我說……卡西……卡西城完了……」卡西帝似乎在憋著氣說話，微微扭動著頭，與諾頓正視著，一邊是淚流滿面，一邊則是嚴厲無比。
「……你是人類的希望……是所有人的希望……去北國……去北國壯大自己……」
卡西帝的右手朝諾頓這邊移來，那曾無數次撫摸過諾頓的手掌再一次緊貼著他的臉頰。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卡西國王……」
「…………」諾頓大睜著眼睛，獃獃的看著眼前的這老人說完最後的一句話。
「你……要記得你肩上背負的……」
「你要履行你應該做的……並且……」
「……保護好……」
……愛你，和你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