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霍菁菁心中疑惑,二兄百般心思地要討好她,但兩人關係始終不得進展,連她一個外人都禁不住為兩人著急。府中本就人丁稀薄,能跟她說得上話的更沒幾個,姨娘生的那兩位姑娘手段高明,她懶得同她們計較。只有宋瑜性子同她最合得來,若是能成為一家人再好不過。

廬陽侯夫人陸瑤申末才從外頭回來,彼時宋瑜正在給霍菁菁敷臉,霍菁菁跟著宋瑜學會了許多保養身子的方法,正是樂此不疲的時候。

聽聞丫鬟來報,趕忙跳下床榻洗臉,匆忙換了身衣裳便帶著宋瑜前往正堂,「我阿母最不喜歡等人,否則她會覺得旁人對她不敬重。」

說罷腳下生風,不多時已經來到正堂,宋瑜被拖著走了一段路,目下有些喘不過起來。兩人一道在廊廡順了順氣,這才緩緩步入門檻。

宋瑜始終低垂著頭,緊隨在霍菁菁身後入屋,待她問禮後微微欠身,禮節周到地問了聲:「見過侯夫人,夫人身體康健。」

官帽椅上方端坐著一位不苟言笑的夫人,她髮髻高梳,模樣頗為精神。雖年過四十,皮膚仍舊光潤,容貌姣好,墨綠色牡丹紋大袖衫將她襯托得莊重貴氣。果真如霍菁菁所說的那般,是個不好相與的人。

廬陽侯夫人方才已經聽人說了,霍菁菁帶回來一名商賈之女,便是那遠近聞名的宋家。

宋家的名聲她略有耳聞,蓋因近來用的脂粉便是出自他家,用著委實比別處順手一些。她不假掩飾地打量下方的宋瑜,模樣標緻,明眸皓齒,委實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再加上端莊守禮,私心裡對她多了幾分好感。

廬陽侯夫人放下茶盞,淡聲喚兩人起身,「我說近來菁菁為何總不著家,原是到外頭尋你去了。」她頓了頓,輕飄飄地往宋瑜睃去一眼,「如此正好,省得終日拋頭露面的,外頭畢竟不如府里安全。」

這一眼看得宋瑜心裡激靈,琢磨不清她究竟何意。她是怪罪自己帶壞了霍菁菁,還是旁敲側擊地提點她?

宋瑜悻悻一笑,在霍菁菁身旁落坐。這位廬陽侯夫人哪是不好相處,簡直是太難對付,她才見了一面便心有戚戚,更別提未來幾日都要在侯府度過。

她頭一回生出了退縮的念頭,若不是霍菁菁在一旁為她打氣,她大抵真會出亂子。

廬陽侯夫人詢問了她的家世情況,甚至連家中幾口人都要知道得清清楚楚,宋瑜沉住氣一一回答。

然而緊隨而至的問題卻讓宋瑜犯了難,「聽聞宋家與謝家多年前便定下親事,不知女郎何時同懋聲完婚?」

廬陽侯夫人與謝主母是舊識,知道兩家的事情不足為奇,可是這教宋瑜該如何回答?她早被謝家退親了,說出來總歸有些尷尬……

她黛眉微微蹙起,正欲開口之際,便聽外頭有一僕從來報,「侯爺回來了。」說罷一頓,看了眼前頭的廬陽侯夫人支支吾吾地道:「還有、還有二郎君也在。」

語畢果見廬陽侯夫人臉色突變,她握著雲紋扶手的手緊了緊,丹蔻抵在朱漆木頭上,彷佛下一刻便會斷裂。廬陽侯的意思她不是不清楚,只不過一時半刻無法接受,她的兒子才過世,便要有另一人代替他的位子。況且那人是她素來瞧不上眼的……想起記憶中那張溫婉柔和的臉,她禁不住牙關緊咬,起身迎人。

堂屋寂靜,甚或能聽見自己不安的呼吸聲。宋瑜兩手交握,忐忑不安地放於身前。

她餘光恰好能瞥見廬陽侯夫人陰沉的面容,心思千迴百轉,忍不住揣度其中內情。唯有霍菁菁一臉坦蕩,甚至露出笑靨,對宋瑜說:「一會兒我便為你引薦阿耶。」

宋瑜抿唇頷首,一顆心仍舊惴惴,沒想到會在此處與霍川相見。

方才在游廊下他一低頭的笑臉印在心頭,宋瑜不是沒覺得他好看過,但從未見過如此驚心動魄的美。恰好陽光溫柔,他竟比畫上的人還要美上幾分,渾身都沐浴在暖融融的金光下,毫無預兆地闖入心頭。

只是誇了他兩句便這般高興,真箇容易滿足。他嘲笑宋瑜沒出息,而自己何嘗不是如此。

外頭庭院緩緩走來兩人,前頭身穿絛紫雲紋圓領袍的男子氣度不凡,雖年過不惑,仍舊精神奕奕。五官俊朗,能瞧出年輕時的影子,眉眼之間與霍川有幾分相似,不過他滿是溫和,同霍川淬了狠戾的模樣不盡相同。

兩人前後進屋,廬陽侯霍元榮首先注意到一旁相貌出眾的姑娘。他到寶座跟前坐下,揮手示意幾人不必拘禮,偏頭好奇地詢問宋瑜,「這位女郎是……」

宋瑜行到堂屋中央行禮,垂眸緩聲道:「民女宋瑜,家住隴州,受菁菁邀請來侯府借住兩日。見過廬陽侯,侯爺身體康健。」

她聲音不高,輕輕淺淺地落入眾人耳中,聽得人身心舒暢。只有霍川端茶的動作略微一滯,眉頭不著痕迹地蹙了蹙。

她怎會在此處,是霍菁菁帶她回來的?這麽說,晌午在廊廡碰頭,她應當在場才是。思及此,霍川不露聲色地啖了口茶,在心裡狠記了霍菁菁一筆。

前頭廬陽侯卻對宋瑜十分滿意,世間竟還有如此傾城之姿,恐怕連天子後宮都及不上她的顏色。一時忘記正經事,思忖一番繼續詢問:「宋瑜,你同隴州宋鄴是何關係?」

宋瑜斂眸,只能看到他的一雙雲頭履,「回侯爺,那是家父。」

廬陽侯卻嫌她過於拘謹,擺了擺手安撫道:「不必如此客氣,女郎是菁菁請來的客人,便是我侯府座上賓。況且令尊名聲早有耳聞,是隴州遠近聞名的大商人,早年我到隴州去過一趟,同令尊有過一面之緣,不知他目下可好?」

這廬陽侯看著是個很好說話的人,並且和善熱情,宋瑜想不通他當年是何種懦弱。眼眸悄悄轉動,果見霍川一張臉煞是難看,她匆匆收回目光頷首答道:「家父近幾年染上怪病,已卧榻多年,至今未見起色。承蒙侯爺關懷,民女此番前來永安城便是為了家父尋訪名醫。」

聞言,不只是廬陽侯,連廬陽侯夫人的臉色都有些鬆動。古往今來,孝順的兒女總是討人喜歡,更何況為了父親千里迢迢從隴州來到永安,更是教人讚歎。

「可是尋到了?」廬陽侯命下人添茶倒水,端是熱忱,「若是沒頭緒,我這兒也有幾位郎中,不知能否幫得上忙?」

即便宋瑜真沒找到人,也沒膽子向他尋求幫助,本就不是太熟絡的關係,怎能將人的寒暄當真。她抿唇,做足了感激與敬畏之情,「多謝侯爺費心,已經尋到了。」

廬陽侯點點頭,連日來諸事繁多使他面露疲憊,此次回來本打算同廬陽侯夫人商議將霍川寫入族譜,並立其為世子一事。霍川的身分尷尬,本沒權利繼承爵位,然而如今情況特殊,他已寫奏摺請封天子,今日前去便是與霍川一同覲見。

廬陽侯夫人在誕下霍菁菁時身子出血嚴重,險些母女二人都保不住,後來身子是調養好了,可惜再不能生育。另外兩個姨娘肚子又不爭氣,霍繼誠走後,爵位無人繼承,他便想到了多年前離開的霍川……

彼時廬陽侯根基不穩,許多事情不能隨心所欲,是以只能委屈了霍川母子。他心裡到底懷揣愧疚,如今想要彌補人卻已經不在,只留給他一個兒子。

唯一遺憾的便是霍川眼睛不便,須得想個法子根治。

廬陽侯夫婦留在正堂,宋瑜同霍菁菁一道離開,後頭跟著步履從容的霍川。

他們正好順路,待要走入月亮門時,霍川在身後將宋瑜喚住,「合適的郎中已經找好,已經命他前往柳老先生的醫館幫忙,三妹不必再為此事操勞。」

宋瑜這些天幾乎將整個永安城跑了一遍,每日回去客棧上樓都不利索,她雖不說,但心裡頭到底焦急。聞言霍地頓住,眸中微動,「多謝園主費心,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必逗留永安城,待明日打點好一切即可請柳老先生一道回隴州。」

霍川不疾不徐地出聲道:「不必,我已命人護送他先行離去,現下想必正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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