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我不求正妻,難道只是做個小小的妾,外祖母你便不肯?」話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柳蓮安也算是撕破了臉,「外祖母,你口口聲聲說疼惜我,我這般請求你,你都不願,說什麼疼惜我。如果不是舅母匆匆忙忙那一日就定下了杜家的姑娘,我本來可以做正妻的,我同表哥情投意合,我連這點體面都不要了,難道外祖母就不能成全了我?」柳蓮安的頭腦有些發漲,說出了平日里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念頭,她有哪一點比杜瑩然差,就是因為武氏的匆忙,讓她做不來孟府的少夫人,難道留給孟舒志做妾也不成?
「他不會。」趙老夫人堅定地搖搖頭,「舒志是憲潛教養大的,他不會有納妾的心思,就算是定親之前也和你是發乎情止乎禮,並不會與你有私相授受之舉。」
「外祖母。」柳蓮安猛地跪下,拉住了趙老夫人的裙擺,她跪下求外祖母,也不知道要求什麼,柳蓮安不得不說聽到外祖母的話語,心中是有些迷茫和失落,如果孟舒志心中無她,不納妾,她能如何?
老夫人今日里因為柳蓮安的話,心中起伏不定,腿腳有些不便,被柳蓮安這般的動作,身子就往後仰去,頭重重磕在了假山上。外祖母倒下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柳蓮安卻覺得她的眼前一點點重複著外祖母倒下的樣子,口中發出了悶哼聲。
淡淡的血絲滲出,那黑色的小魚飛快離開。柳蓮安跪坐在地上,不知道為何見著外祖母這般,心中更是有些暢快,她剛剛逼迫自己都跪下了,如果如果她此時死了……
柳蓮安的手指伸在了外祖母的鼻下,感受到微弱的熱氣噴在自己的手指上,心中一瞬間起了念頭,拿出袖籠之中的手帕浸潤在水之中。
山中引來的清泉要比別處更多了涼意,柳蓮安把帕子冰在了自己的面上,跪坐在溪邊一動也不動,身邊是依舊流著血的趙老夫人。
面上的涼意讓柳蓮安打了一個寒噤,原本紛雜的思緒也理清了,刻意支開了聽風,想來今日里不少話語都是外祖母心底的揣測,只是因為正巧猜中了心思,讓自己心神大亂,才一步錯步步錯。今日里大半的話,都不應當同外祖母說。
柳蓮安拿下了面上的略涼的手帕,手帕被她放在了水中,此時因為敷在臉上的那點溫熱也去了,又帶著讓人心顫的涼意。如果,如果她死了……
柳蓮安的手緩緩伸向了氣息微弱的趙老夫人,她只需要把濕潤的面巾放在外祖母的面上,她那點微弱的呼吸很快就會止住,今日里的事情不會有人知道。
遠處的腳步聲響起,柳蓮安猛地清醒過來,想到了剛剛的動靜,柳蓮安飛速把手帕塞入到了袖籠之中,她原本就是跪坐於老夫人的身邊,此時閉上了眼,倒在了老夫人的身上。帶著涼意的手帕接觸到了她的手臂,柳蓮安忍住了想要打寒噤的欲·望,聽著腳步聲越發近了。
柳蓮安閉著眼,感受周遭的人在自己身邊來來去去。聽風來了讓柳蓮安長舒一口氣,她也不必猶豫,被人摟在懷中的時候,她的眼睛一直閉著,柳蓮安的身子原本就不好,今日里趙老夫人的心緒起伏不定,於她何嘗不是如此,原本只是裝暈,到了最後竟然是真的暈厥了過去,最後一個念頭是袖籠之中那塊浸潤了溪水的帕子真是冰得緊。
感受到了手腕上搭上了一塊兒手帕,接著自己有些發冷的手腕被人按住,柳蓮安想要睜開眼,卻覺得眼皮如同千斤重,怎麼也睜不開。等到終於睜開眼的時候,側頭見著屏風那邊是人影晃動。聽著隔著屏風大夫說著無甚大礙,受了驚嚇,應當一會兒就醒,眼睛又閉上。
原本已經凝固了思維又開始緩緩轉動,也不知道外祖母的身體如何了,她的心中微起漣漪,也不知道期望得到什麼樣的答案。想到了初見時候外祖母憐惜地把自己摟入到了懷中,想到了外祖母牽著自己的手,她的冰冷的手被外祖母柔軟溫暖的手暖起了溫度,又想到了剛剛在後院之中對方冰冷的眼神,幾乎要凍傷人的人的話語。
柳蓮安的眼睛閉上,曾經的外祖母對待自己真的很好,但是為什麼不肯讓孟舒志納了自己,只是她一句話的事情。如果外祖母醒不過來,柳蓮安抿了抿唇,心中有了一個主意。
「小姐,你終於醒了。」如墨就在旁邊候著,如墨當時落後聽風幾步,剛踏入到了後院,見著聽風大驚失色,繼而便見著老夫人大半個身子倒在水中,頭還磕在了假山上,血水從髮髻之中滲出,小姐伏在老夫人的身上,心中駭了一跳。此時如墨見著柳蓮安醒來,連忙用軟枕墊在柳蓮安的身後,「身上可有什麼不適?」
「我沒事,但是外祖母呢?」柳蓮安說道,「我記得外祖母磕著了頭。」她的話語帶著些焦急,說完就掀開了身上的錦被。
如墨連忙按了按柳蓮安的手背,「老夫人那裡不太好,還昏迷著。」如墨小聲說道,「莊子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圍了過去,聽風已經讓人去稟告了府中,大約是需要進宮請御醫的。小姐可要過去?」
柳蓮安點點頭,「伺候我更衣,我現在便去。」
「小姐,大夫剛剛也說你的身子有些虛。」
「總不至於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柳蓮安搖搖頭,心中慶幸自己為了得到孟玉溪的憐惜,清減了自己的食量。
如墨不過是勸說幾句,小姐醒了不去看老夫人總是不好的,伺候了柳蓮安更衣,一邊小聲問道:「剛剛在後院是什麼情況,老祖宗怎麼就倒地了?見著你同老夫人倒在地上,就連素來穩重的聽風姑娘也是變了臉色。」
「我當時背對著外祖母,並沒有見著以我的猜測,應當是絆著石子。」柳蓮安垂下了眼眸,「我聽到了聲響,回頭一看便見外祖母倒地,頭上還冒出了血,心中焦急誰知道腳下一軟眼前也是發黑,就跌在了她的身上。」
柳蓮安不僅是對如墨這般的說辭,對著聽風是這般的說辭,等到孟府的孟老爺子孟憲潛來得時候,她也是這般的說法,只是柳蓮安在孟憲潛的充滿睿智和通透的目光下,腳下有些發軟,就連手心之中也是一片濡濕。等到孟憲潛終於轉開了目光,柳蓮安此時才鬆了一口氣,腿腳卻依舊發軟,接著如墨感覺到了小姐大半身子的重量壓在了自己的身上,也只好暗自支撐著。
「聽風,大夫怎麼說的。」孟憲潛唇邊失去了素來噙著的笑容,坐在了床塌邊,拉著趙老夫人的手。
柳蓮安注意到兩人的手指交握,從聽風那裡已經知道了老夫人不大好的消息,那大夫能做的只是止血,只有等到宮中的御醫來了,再診治一番。
宮中所來的御醫正是與杜瑩然有過交集的周若禾,
給老夫人把脈之後,也是說老夫人的狀況兇險,原本身子就不好,這般撞在了假山上,頭上出得血還是小事,關鍵是腦中的淤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