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杜瑩然眼下穿的是藕絲琵琶衿上裳配著白紋曇花雨絲錦裙,腰間掛著一枚青色的玉佩,用五色瓔珞打著結,隨著動作瓔珞結微微搖動,金崐點珠桃花簪斜斜插在低髻上,長長珠玉瓔珞垂在耳廓邊。
她的面色帶著紅潤,目光清澈明亮,嘴唇帶著淺淡的笑意,唇邊的兩點梨渦若隱若現,笑容明亮歡愉,哪裡還有在齊府時候的小可憐模樣,倒是同她剛去齊府的時候的樣子相似。
「沒有想到竟然在這裡遇上了你?」齊灼華還在打量杜瑩然的時候,孟玉溪已經上前一步同杜瑩然打招呼。
齊灼華愕然地看著孟玉溪鬆開了自己的臂膀,反而和杜瑩然攬在了一處。
杜瑩然淺笑著對孟玉溪說道:「怎弄得如此憔悴,我都快認不出了。」語氣也是親昵。
齊灼華想到了上一次孟玉溪還在自己耳畔說著杜瑩然不好的事情,轉眼間杜瑩然就降服了孟玉溪?她心中還是有些不平靜,明明上輩子她努力了許久才能夠達到的事情,怎麽在杜瑩然這裡就成了輕輕鬆鬆?
這股悶火在齊灼華的心中狂燒,她只覺得耳畔的血管突突的跳,坐下了也是心不在焉,直到呷了一口茶水,那心中的悶火才似乎淡了些,此時正聽著杜瑩然說道——
「孟老夫人的這般狀況,若是無事的時候就多陪陪她,同她說說話,不知道說什麽的時候,在她的身側念她喜歡的書也是好的。」
齊灼華聽著杜瑩然的這般說法,猛地抬頭,死死盯著杜瑩然,低聲道:「原來是你。」
杜瑩然發現了齊灼華的目光,垂下眼眸,捧著茶水呷了一口,而齊灼華仍是一副看著仇人的樣子,她清了清嗓子說道:「表姊對我說的,有何高見?」
這一聲一下子讓齊灼華回到了現實,上一輩子的事情一直糾纏著她,齊灼華的身形一顫,現在這算是報應嗎?柳蓮安用孟老夫人的病症做幌子,全部都報應到了杜瑩然自己的頭上,齊灼華剛剛胸口的悶火一下子就消散了,就算杜瑩然討了孟玉溪的歡心又如何?等柳蓮安用這個名頭私下同孟舒志……這個惡果讓杜瑩然自己來吞食。齊灼華此時面上甚至浮現了笑容。
齊灼華的笑容讓杜瑩然覺得如同被蛇纏上了一般,眉頭微微皺起。
反倒是孟玉溪有些猶豫地說道:「真的有效?」
其他排除腦中淤血的方子恐怕周御醫已經開了,自己不需要做這些,杜瑩然就只能將現代一些照顧植物人的經驗告訴孟玉溪,低聲說道:「是否有效我不知道,不過我曾看過我爹爹游醫的手劄,有過這樣的例子。也不耽擱功夫,若是陪在你祖母床榻邊,無非是多說幾句,拉著她的手罷了。」不過這樣的例子從古到今都可以謂之為奇蹟了。
齊灼華收攏了裙擺,淺笑著說道:「我表妹的醫術很好,還有姨父的醫術也是顯著,既然記在了手劄之中,定然是有這樣的前例。」
孟玉溪聽著兩人這般的說辭,眼底也升騰起希望。
杜瑩然瞥了一眼齊灼華,對著孟玉溪說道:「回去試試看吧,再說周御醫應當也開了活血化瘀的方子,你記得在她身邊也要開開心心的,讓她覺得你們過得好才是。若是你祖母知道你們幾個小輩為了她的事情弄成這般的憔悴,她也會難過的。」
「是啊。」齊灼華也軟語勸說著孟玉溪。
終於讓她的眼眸又清亮起來,對著兩人重重點頭。「謝謝華姊姊,還有然姊姊。然姊姊你也在這裡訂首飾?」
「這倒不是。」杜瑩然說道,「上次同你表姊曾經來過這一處,因為還有事情並沒有在這裡久待,瞧著這裡的首飾精緻,又難得地面上也乾了,就出來走走。」
「表姊?」齊灼華看著杜瑩然,又看了看孟玉溪,「可是那位我曾見過的柳姑娘?」
「正是。」孟玉溪點點頭,「表姊最喜歡這家首飾鋪子了。」
杜瑩然淺笑著看了齊灼華一眼,「原先在齊府,我甚少出門,也是出來逛了之後,才知道這家首飾鋪子的精緻。」
齊灼華只覺得杜瑩然的話語已有所指,面上有些發燒。想到了杜瑩然同柳蓮安攪和到了一處,忍不住扯動了嘴角,杜瑩然無異於是與虎謀皮。
【第二十二章救命之恩】
孟玉溪說起了關於祖母的一些舊事,孟老夫人性格爽利、容貌嬌俏,可以說是村人心之所系,偏生瞧上了孟憲潛,孟憲潛跟在母親的身邊,自孟憲潛出生之後,父親因為意外傷亡,兄長也生了大病,身子衰弱,被人認為命不好,生來克自己的親人。因為父親的亡故,母親對孟憲潛心中不喜,就連孟憲潛的兄長也把自個兒生的大病怪在他的身上,孟憲潛在這般的環境之中成長,偷偷跟著村中的私塾老師在外讀書,就連在田間耕種也不忘心中默念自己記下的詞句。
要是其他人長在這般環境之中,性子若不是變得偏激便是唯唯諾諾,而孟憲潛並不是,孟老夫人喜歡孟憲潛身上那股百折不撓的勁兒,不顧眾人反對嫁給了他,年輕的時候苦過一陣,更是在生了孟庭浩,也就是孟舒志的父親時候傷了根本,故而只有一子,身子也落下了病根。
幸虧夫妻倆貧賤不相離,感情繾綣綿長。
孟玉溪講起祖母的舊事,是因為眼前的兩人一個是她的閨中密友,身上的雍容大氣還有淡泊之氣是她心中所艷羨的;另一個則是她未來的嫂嫂,自從上次看診的事情之後,也有心親近如同姊姊一般的人物。
聽了孟老夫人的故事,兩人各有心思,對於杜瑩然而言,孟老夫人果然如同她所見的那般,果斷堅強,雖然學識不高,卻有自己的智慧,也難怪孟憲潛與她伉儷情深。
而齊灼華則是諷刺地勾了勾唇角,難怪孟老夫人對柳蓮安的安排,是把她收到孟舒志的房中,原來孟老爺子的命數也不好,柳蓮安只是做個妾,更無傷大雅了。
孟玉溪的心性單純,隱隱覺得齊灼華的笑容讓她心底有些不舒服,挪動了軟凳,讓自己更貼近了杜瑩然些,開口說道:「然姊姊,你想要買什麽首飾,我替你參考一番。」
「想買支金簪。」杜瑩然說道,垂下眼,展開了自己面前的畫冊,對著孟玉溪說道:「你瞧這支,我有身銀粉團花半臂,下身是紅色纏枝蓮馬面裙,你瞧著如何?」
孟玉溪眼下心情舒暢不少,姑娘家若是說起了首飾,便能親近不少,兩人間或發出輕笑聲,而齊灼華在另一邊捧著清茶,三人同在一張方桌上,而彷佛杜瑩然和孟玉溪才是最為交好的閨中密友。
最終杜瑩然挑了兩根發簪,讓鳶尾收好了之後,孟玉溪就提出了告辭,她既然得到了杜瑩然的法子,便想著回去同長輩說上一說。
齊灼華和杜瑩然兩人並肩而立,齊灼華開口說道:「妹妹,許久不見,你的氣色一日比一日要好了。」
原本兩人的氣氛有些說不清的尷尬之意,隨著齊灼華的開口,彼此的隔閡消散了些,杜瑩然笑著說道:「表姊若是無事,我們坐下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