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兩人都好些天沒洗澡,對方再清楚不過。對於這方面宋瑜有輕微潔癖,執著得很,不能碰就是不能碰。
她這麽說霍川倒不樂意了,冷著臉緊握她纖細腰肢,「當真不能碰?」
宋瑜固執已見,癟癟嘴委屈地控訴,「你身上好臟。」
當晚宋瑜便為這句話付出了代價,霍川著著實實將她碰了一遍,從內到外。直到後來宋瑜招架不住,低泣求饒,為白日說過的話後悔不迭。
偏偏他一邊動一邊堅持問道:「三妹,我哪裡臟?」聲音低啞得不像話,貼著她的耳畔質問。
宋瑜被他折騰得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別過頭不肯回答這個問題。
直到他動作越發激烈,宋瑜覺得渾身上下都要壞掉了,她搖了搖頭哀求,「好臟,哪裡都臟……我才洗的澡,你不要這樣……」
真是個不識好歹的姑娘,這種時候還提洗澡的事情,是存心要惹他不痛快。霍川看不到她哭泣的模樣,只能低頭吻去她臉上淚珠。有時會碰到她的鼻子,霍川便一口輕咬下去,能聽到她悶悶的聲音,非常好玩。
她不只身體保養得好,連那處也嬌嫩得緊,一用強便不住地收縮,好似在撒嬌一般。霍川伏在她身上,仍舊捨不得離去,「三妹……」
宋瑜緩緩鬆開緊咬的手背,透過朦朧淚眼得以覷見他可惡模樣。此時一點也不想看到他蠻橫的面容,索性閉目假寐,管他叫誰的名字。
近幾日霍川很有幾分奇怪,同他說話也不搭理,凝著一張臉難以捉摸。他時常面無表情地靜坐,神情肅穆,沉默的時候越來越多。
例如此時,霍川彷佛全然沒注意自己到來,按捏兩下眉心,闔目假寐。
宋瑜不解地端著一盤荔枝坐在綉墩上,邊剝皮邊偷偷打量他模樣。白嫩多汁的果肉脫殼而出,宋瑜送到他嘴邊,「吃荔枝嗎?」
本以為他睡著了,沒想到仍舊自覺地張口,讓宋瑜順利地送入口中。霍川咀嚼兩下,吐出一枚核兒,「今日幾號?」
宋瑜歪頭思索片刻,「六月二十一。」
距離太后壽宴還有四天,宋瑜以為他是擔心入宮一事,才會如此心神恍惚。轉念一想又不盡然,霍川何曾為這些事浪費過心神?不是不想問他,只是他渾身散發著拒絕靠近的氣息,宋瑜可不想自討沒趣。
未料想在她胡思亂想的當口,霍川已然坦白,「後天是我阿母忌日,三妹可否願意陪我前去看望?」
宋瑜剝荔枝的動作頓了頓,她抬眸對上霍川漆黑雙目,眨巴了兩下,「好。」
霍川的阿母,宋瑜從未見過她是何模樣,應當是個極其溫婉柔和的人。宋瑜免不了抱有幾分好奇,然而又不住地為其傷悲,她最美好的年華葬送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若非如此,她應當活得更久。
彼時廬陽侯夫人下令將她葬在極其偏遠的山腰,草草了事。後來霍川將墓修葺過,位子不能輕易挪動,是以仍舊在那座山上。
宋瑜跟著霍川去的時候,半山腰清冷孤寂,遠遠的便瞧見墓前立著一人。
高大的身影,因年紀的緣故稍微佝僂,相比同齡人仍舊挺直。他一動也不動地望著碑上名字,不知在此站了多久,眼裡有微微血絲。這個看似硬朗康健的男人,一夜之間彷佛憔悴許多。
廬陽侯蹲下身一點點摩娑碑上的名字,心中無限悔痛。當年沒能保護好她,讓她受人凌辱,待到醒悟時為時已晚,她撒手人寰,留給他無盡折磨。
宋瑜駐足不前,怔怔地望著前方身影。霍川察覺她反常,蹙眉留意片刻,臉色陡然陰沉。
往年他來得比此時稍晚,是以一直不知廬陽侯也會到來。他挑唇劃出嘲諷的弧度,確實陰冷至極。生前不懂得如何珍惜,死後再來又有何用,他的阿母一樣是懷著悔恨離去,這點永遠不能改變。
他緩步上前,宋瑜見狀連忙給他引路。
兩人一路走到廬陽侯身後,他似有察覺,低頭拿衣袖沾了沾眼睛,這才回身看來,「新婦也來了。」他勉強平定心緒,仍能看出哭泣的痕迹。
宋瑜低頭頷首,此時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唯有不著痕迹地扯了扯霍川袖緣,「我陪夫君來看母親……」
廬陽侯點了點頭,禁不住朝霍川睇去一眼,然而他面色沉鬱,不置一詞。
廬陽侯收回目光,略有落寞,「我先回去,同你母親好好說說話。這地方太偏遠,難得才有人來。」說罷舉步便要離去,形容蕭索。
偌大的山腰僅剩下他們兩人,未免使人打擾,僕從留在遠處,沒有同他們一道前來。這山上荒蕪,百姓鮮少前往,更不會有劫匪一類,是座被人遺棄的荒山。
自打廬陽侯走後,霍川便一言不發。火光映照在他臉上,燃燒的灰燼撲面而來,落在他的睫羽上。
宋瑜同霍川一道叩首。她頭一回拜見霍川的阿母,正思量著該說些什麽才好,然而尚未開口,便被霍川提著離開地面,「走了。」
宋瑜疑惑出聲,回眸看墓上碑文,應當是霍川逐字逐句刻上去的,就跟他的人一樣冰冷無情。前後才來了不到半刻鐘,如此回去是否太過草率?
宋瑜頻頻回頭,孤零零的山上就立著這麽一座墓,瞧著著實過於冷清。
府里的馬車就在不遠處等候,兩人乘上車輦打道回府。一路上霍川始終沒有開口,宋瑜被他弄得莫名其妙,賭氣跟著不說話。
一直回到忘機庭內室,他握著宋瑜的手帶入懷中,嗓音低啞,「三妹,我從未將他當作父親。」
宋瑜抬眸盯著室內丫鬟,以眼神示意她們離去,靜靜地任由他抱著不聲不響。她心中喟嘆,從一開始便知道霍川將這地方恨入了骨子裡,想想實屬情理之中。若換作是她,必定也如此。
旁的事情她都能猜到,唯一沒料到廬陽侯對唐氏用情至深。起初還以為他是一時興起,沒把人放在心上,然而如今更加不能讓人理解。既然深愛著,當初為何又不聞不問?想必泰半源於懦弱,宋瑜攢眉,替唐氏感到不值當。
轉眼便到二十五,太后六十大壽,皇上在承明宮前設宴,盛邀朝中文武官爵前來賀壽。
宋瑜既然要去,斷然不能失了面子。從昨晚開始便精心準備,以百花煎湯香浴,越發香氣悠遠,沁人心扉。她就算不打扮也是身嬌肉嫩的可人兒,這麽一動作,霍川當即便冷聲道:「若再如此,明日你就不必去了。」
宋瑜哪裡肯依,在他懷裡好一通撒嬌才讓他肯鬆口。
哪個姑娘家不願意拾掇自己,她也不例外。雖然口中答應霍川一切從簡,但是仍舊一早便起來,坐在雙鳳銅鏡前修眉綰髮。微紅粉腮,宜妝笑來,當真是國色無雙的顏色。唇瓣一點殷如桃花,嫣然一笑,嬌面更勝芙蓉。
櫻色蘇綉梅花對襟衫罩在身上,綉金白紗裙曳地,窈窕身姿嫋娜翩躚,當之無愧的隴州美人。她梳著翻荷髻,頭戴貓眼翡翠鍍金杏花簪,嬌顏如玉,美得攝人心魄。
薄羅偷偷覷一眼一旁等候的霍川,附在宋瑜耳邊小聲道:「若是郎君見到您這樣,必定不願意帶您出門。」
宋瑜敲了敲她的腦門,豎起食指示意她噤聲,「就你話多!」
時候差不多,是該出門。聽下人說廬陽侯夫婦和太夫人也已準備完畢,她不能讓長輩等候,由丫鬟扶著,牽裙邁過門檻,「別忘了我準備的東西。」
她指的是一個花梨木浮雕方盒,裡頭是宋瑜送給太后的壽禮。廬陽侯有所準備,她小一輩自然也不能落下,雖然一家人一份足矣,但這是宋瑜一番心意。她精心準備了半個月調製而成的香料,煎香湯沐浴,能使人精神煥發、氣血十足。用的時候長了,更使皮膚嫩滑,抗除皺紋,是太后這個年紀最適當的用品。
兩人在侯府門前等候片刻,太夫人同廬陽侯夫婦一併前來,一家人說了兩句話便各自上車,前往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