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慈父
「青羽，下去吩咐一聲，讓周平將這孩子先送回府里去，讓人給她找套暖和乾淨點的衣服換上，再讓她吃點東西，其它的等我們回去之後再議。」高氏有些無奈的看了女兒一眼，轉目吩咐了自己的丫環一句。
青羽是坐在她對面的，年紀稍為大一點、身著青色錦襖的丫環，聽了高氏的吩咐，她脆生生的應了一聲，利落的從馬車上跳了下去，帶著下面的那個乞兒，走到後面的家丁面前，叮囑幾句。
周平得了吩咐，二話不說，動手將女乞童拉上馬，調轉馬頭，朝著將軍府的方向馳去。
馬車繼續行前，縮回車內的長孫小娘子瞄了一眼母親的臉色，悄然往她身旁蹭了蹭：「阿娘，你是不是覺得觀音婢行事太過草率？」
「你自己覺得呢？」高氏不答反問。
「阿娘，兒覺得自己沒錯，不管怎麼說，都是一條人命，兒若不伸手，直接把她仍在這裡，即便這會宇文府的人不能拿她怎樣，等我們走了之後，她多半也會沒命。」
「雖然兒不知她的來歷，也不知她和宇文府有什麼糾葛，但既然在這裡碰上了，就是緣分，我們不好視而不見。」
「她若真是朝廷欽犯或不法分子，追捕她的人就不會是區區兩個宇文府的家丁，既然宇文府只派了兩個普通家丁來抓她，即表示她沒犯什麼大事。」
「最多就是惹了宇文府的小娘子或小郎君不高興，為了這麼點事，宇文府想必不會大動干戈，畢竟現在正是陛下和皇後娘娘彰顯仁德的時候......」長孫小娘子偏頭想了想，答道。
「鬼丫頭，這麼點年紀，你想事情倒是想得多，走吧，宇文府我們倒是不怕，只是這孩子到底來歷不明，你這般隨意就往府里收人，你父親知道了，少不得要訓斥你。」高氏點了點她的額頭，笑罵了一句。
「父親不會罵觀音婢的，他最多說一句下次不可如此魯莽，然後派人去核查她的來歷……」長孫小娘子抱住母親的一隻胳膊，將腦袋往她懷裡蹭了蹭。
「……」高氏聽得好氣又好笑，可被女兒用這種愛嬌的眼神瞅著蹭著，一顆慈母心早化為一汪春水，教訓的話再也說不出半句。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左右，馬車就來到了將軍府的粥棚，這裡除了右驍衛將軍府，周邊還有許多官宦家的粥棚，每家粥棚前都排起了長隊。
緊挨著右驍衛將軍府家粥棚的是大理卿長孫熾家的粥棚。
長孫熾是右驍衛將軍的親哥哥，也是長孫小娘子的親伯父，他們的馬車到達不久，伯母楊氏也到了。
高氏和楊氏是妯娌，大家碰上了自是免不了要寒暄幾句，不過因這裡是賑災現場，大家沒有多聊，寒暄了兩句，就各自開始做正事。
等到上午的粥衣施完，長孫小娘子一行回到家的時候，差不多到了午膳時間。
從馬車上下來，高氏看了看女兒凍的通紅的鼻子和小臉，忍不住有些心疼開口道了一句：「凍壞了吧，讓你別跟著阿娘出去，你不聽，現在知道厲害了吧?」
「我不冷，真的，阿娘，你看那些拿碗等粥等衣的人，穿的那麼單薄，只為了一碗熱粥或一件衣裳，不惜在風雪中排隊等那麼長的時間，我穿得這麼多，又吃得飽，又怎會輕易凍壞......」長孫小娘子搖了搖頭。
「......」高氏。
等她們進了屋，很快有丫鬟過來幫她們取下斗篷，端來溫水，洗完手臉，溫了手腳吃過午膳之後，高氏身邊的管事媽媽陳媽媽帶著一個洗刷乾淨，穿著一身半新不舊花襖子的小姑娘走了進來。
這小姑娘約莫八九歲的年紀，面黃肌瘦，臉上有不少凍瘡，額際還有一條疤痕，相貌輪廓倒是頗為清秀，尤其是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看上去十分靈動。
「陳媽媽，這小姑娘是？」高氏的眼睛落在小姑娘身上，問。
「回娘子，我叫阿丑，就是今天被大娘子和小娘子從馬車前救下來的那個小乞兒。」不待陳媽媽開始，那小姑娘已伶俐的接過話頭。
「原來是你，你家裡還有什麼人？」高氏有些驚訝的看了她一眼，又問。
「回娘子，阿丑家裡沒人了，我父母早逝，阿丑跟著家裡的阿嫲，可阿嫲在一個月前也過世了......」阿丑開口道，說到這裡眼眶一紅，垂下了腦袋。
長孫小娘子靜靜的瞧著阿丑，只覺這個小姑娘很和她的眼緣，有心將她討到自己身邊。
復想到沒有核實孩子的來歷之前，母親不可能把人往自己身邊放，溜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一直注意著她神色的高氏滿意的點了點頭。
「青嵐姐姐，一會回到咱們梧桐院，你給阿丑安排個住的地方。」從高氏的院子里出來，往自家院落走的時候，長孫小娘子又分咐了大丫環青嵐一句。
「阿丑?二娘子看上她了?」青嵐有些驚訝的看了自家姑娘一眼。
「嗯，用不了多久，阿娘就會把她給我。」長孫小娘子點了點頭。
「是，一會回去我就安排。」青嵐沒再多問，點了點頭。
她家主子年紀雖小，行事卻極有分寸，再加上主母和郎君都對她十分疼愛，梧桐院的丫環婆子們，無人敢對這個小主子有半分不敬。
「阿丑謝過小娘子的救命之恩。」到了傍晚時分，阿丑果然被送到了梧桐院，來到梧桐院，阿丑一看到長孫小娘子，就跪了下來，朝她拜了一拜，開口道。
「你起來，我年紀尚幼，受不得你這樣的大禮。」長孫小娘子嚇了一跳，連忙開口道。
「阿嫲在世時經常說，阿救命之恩相當於再生之恩，小娘子當受阿丑一拜。」阿丑正容道，說完這句話，才起身站了起來。
「你怎會叫阿丑？我瞧你相貌挺清秀的。」長孫小娘子瞧著比自己還要執著的阿丑，頗有些無語，只能換了個話頭。
「我小時候摔了一跤，額際被磕了個大傷口，好了之後留了一條疤痕，阿娘和阿父說，取個比較賤的小名，孩子好養活，再加上我額際的那條疤頗丑，就給我取名阿丑。」阿丑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