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擁回家(5)

下霧了，在薄霧中月亮彷彿披上了一層輕紗，又像是在水中搖曳，空氣里瀰漫著野花、青草和樹木的清香。兩個山民蹲在水邊垂釣，風將他們斷斷續續的聊天吹向麗娜。一條大魚從河裡一躍而起，在目光中一閃又呼的一聲落入水中，山裡一種特別的稱為琴蛙的青蛙在河岸上聲聲叫著，據當地傳說這種琴蛙一生都在等待自己的戀人，為他彈琴。麗娜的思想又轉到劉偉明和自己身上。5「讀讀JohnGray的書，男人是從火星來的，女人是從金星來的，溝通情感是最重要的。"麗娜去到世界貿易大樓48樓心理醫生喬伊思的治療室,華爾街的僱員們都愛找他,麗娜辦公室里不少同事都來過,為離婚,為第三者,為性生活冷淡,為憂鬱,為工作壓力,為孩子不聽話。「如果我們有孩子，能把我們拴在一起嗎？"麗娜有段時間很想要孩子,甚至夢見孩子。聽朋友講,孩子可以在家裡起到平衡作用。人說戀愛是談出來的,婚姻是吵出來的,孩子是磕碰著長大起來的。麗娜的生活中就少這麼些過日子的折騰,磕碰,牽挂。女人沒有牽挂，怎麼活呢?「你們的矛盾不是因孩子而起，所以也不會因孩子而消失。」心理醫生沉靜地說,一邊將他們的談話錄音,作為檔案。麗娜在出國前做過兩次流產，到美國后又做過一次，後來等求學、求職等各項任務完成後，孩子也不再來。朋友都勸去看醫生或做人工培植，但劉偉民不願意,認為聽其自然好。這也是麗娜暗中怨恨劉偉明的地方:如果我們有孩子,我至少知道這些年,我的時間上哪兒去了?三十五歲，不就讀書掙錢吵吵鬧鬧離婚來著?「移民中離婚率十分高，因為你們來自世界各方，有一種無根的感覺，你要往自己的心底深處看，找到問題的癥結在哪裡。"心理醫生說,"你和你丈夫走了很遠的路才走到今天，回頭看看是什麼，是什麼使你們從中國走到美國，從青年走到壯年？答案在你的心靈深處，仔細找是能找到的。」也許美國夢實現得太快了吧?事實上,美國夢除物質上的極大豐富外，還有精神方面的富有，然而這一點不被人們看重。「寵壞一個人的最佳辦法,就是滿足他想要的一切，那麼這個人的一切熱望,也就隨之熄滅。」麗娜想到海明威說的一句話，毀壞一個作家的最有力的辦法,就是給他夢想的一切，於是他便什麼也寫不出來了。他在這裡指的是菲茨傑拉得,美國夢的代言人,但也指我們,不是嗎?這些尋夢的男生女士?離鄉背井來到異國異地的外邦人?天晚了，蛙聲停歇了，貓頭鷹的叫聲也消失在樹林中，夜是溫柔的，一陣美妙的音樂，羅密歐與朱麗葉的主題曲「美好的時光」隨著山風向山腰的洗象池飄來，又消失在迷濛的群山中。我希望我從未去過美國，從未在去年的感恩節去東京做生意，從未因出國而墮胎，我希望那晚不該趕劉偉明出門，而該聽他解釋，我希望……這音樂使麗娜眼前看見一幅那已遠去的場景：那時，麗娜和劉偉明漫步來到長安街又到**廣場，廣場上坐滿了外地的等火車回家的遊客，當他們來到中山公園旁的玉帶橋時，一陣美妙的音樂「美好的時光」突然從廣場四周的高音喇叭里傾瀉而下，那優美的曲子使人生鼎沸的廣場頃刻安靜下來。劉偉明和麗娜牽著手，他們被音樂,被愛激勵和感動。在玉帶橋柔和的燈光下，接吻，訂了終身。一年後，兩人帶著新婚時的難捨難分之情,先後登上中國民航的班機，由北京飛往紐約，帶著倆人的熱望，夢想。僅僅十年，但那是一個多麼遙遠的年代!想起來,彷彿有隔世之感。那時的麗娜,有的是熱情,愛和精力。今天,只有疲憊不堪和永遠還不完的房屋貸款，汽車貸款,各種保險。人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我以前知道，可現在,我太累了，我無力思考，別想了。6麗娜正要往山的右邊自己的旅館走去，突然一聲「哞——」傳來，接著又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