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沈閆覺得,以喪屍那種眼裡、腦子裡除了活人食物再無其他的特性來說,柳輕輕能這麼長時間都沒朝她撲過來,很有可能是「她」還沒有完全喪失理智。
那麼是否她也可以徹底喚回輕輕的記憶呢?
電影不都是這麼演的?或者是愛情或者是友情或者是親情,失去記憶和理智的人總是能被那些深刻到骨子裡的感情所感染。
果然,齜著牙的柳輕輕只是弓著背做個攻擊的姿態,卻也沒有繼續別的動作。
沈閆不敢太靠近或者太激進,只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向前走了一小步,輕輕的、慢慢的對柳輕輕說:「還記不記得我倆的第一次見面?那是你第一天來宿舍報道,冷冰冰的,不愛笑也不說話,看著就特別不好相處,可是我一個人在宿舍里住好了長時間,實在是太寂寞,太想找個人一起玩兒了。」
說到這兒,沉浸在回憶中的沈閆低頭笑了下,才又繼續輕聲說道:「你還記得我是怎麼跟你搭訕的嗎?那時候我拿了包衛生紙,尋思著咱倆不熟,我這麼冒然的給你,你肯定不能要,你如果推辭我就跟你說『拿著,拿著』之類的話,咱倆客氣來客氣去的就能說上話了。」
「可是沒想到你二話沒說就把衛生紙給收下了,除了一句謝謝別的什麼也沒跟我說,笑都沒對我笑一下,我準備了半天用來搭訕的話一句也沒用上,這給我鬱悶的啊。」
沈閆見柳輕輕一直沒什麼動靜,膽子大了些,又悄悄挪過去了一步,繼續說道那天的事,想引導柳輕輕能夠徹底記起以往的那些事,「後來我看你不好勾搭,晚上就打算繼續去網吧過,你卻突然跟我說你請客,我本來還特別鬱悶的,突然心裡頭就可高興了。」
「輕輕,這些事就好像才發生在昨天那麼清晰,你一定都還記得的對不對?」
柳輕輕灰白的眸子空洞的死死盯著沈閆,青白的麵皮上沒有任何錶情的變化,她胸口劇烈起伏,齜著的牙縫之中慢慢的往下滴著粘液。
沈閆看的心痛,以後,她們該怎麼辦?
突然,柳輕輕雙眼圓瞪,灰白色的眼球往外爆起,「她」扭動脖子粗礪的嘶吼一聲,就這麼毫無徵兆的朝著沈閆沖了過來。
沈閆下意識一個左閃,擦著邊兒的閃過了柳輕輕的攻擊。
柳輕輕喉間低吼,一個扭身,又朝著沈閆的脖子方向張開了尖利的牙齒,動作連貫迅猛,完全不留任何餘地。
沈閆被逼的連連後退幾步,背抵在了走廊的牆壁上,再無後退的餘地。
她舉刀擋在身前,無措的看著突然發狂的柳輕輕,鼻根發酸,不明白柳輕輕剛剛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之間發難。
難道是她廢話太多,刺激到輕輕了?
那她該怎麼辦?要是輕輕一直沒辦法平息下來,恢復理智,一直這樣攻擊她,她該怎麼辦?
難道真的要殺了輕輕嗎?
正在沈閆猶豫掙扎時,柳輕輕已嚎叫著撲了過來,鋒利的牙齒直奔沈閆的脖子,沈閆無法,繼續猶豫下去肯定會被咬,她只得舉起大刀,將刀柄處塞進柳輕輕嘴裡,兩手握住兩段向後頂,讓柳輕輕無法靠近。
「輕輕,你清醒點兒,看清楚,我是沈閆,我是沈閆啊!」沈閆嘶聲大吼,眼淚緊跟著就掉了下來。
然而柳輕輕充耳不聞,青白的面孔猙獰著,即使嘴被堵住也不肯罷休,隔著刀柄激烈掙扎著朝前頭撲。
雙臂也胡亂鼓舞著朝沈閆的身上抓著。
指尖黑長的指甲幾次貼著沈閆的衣服擦過,幾次都差點兒劃破她的皮膚。
很快沈閆就被耗的沒了力氣,刀身的重量本就不輕,再加上柳輕輕變成喪屍后,力氣大了許多,要想制住她,得花費巨大的體力。
大半個月沒吃過一頓飽飯的沈閆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沈閆咬了咬牙,一使勁兒,用刀柄將柳輕輕狠狠推了出去,然後迅速拖刀閃去一邊,力氣的快速流逝讓她累到呼哧呼哧喘不過氣。
她面上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流,腦筋飛速旋轉著,想找出一個能控制住柳輕輕的辦法來。
可柳輕輕根本不給她喘息或者思考的時間,不知疲倦的再次撲了過來。
沈閆撐著牆,被堵在牆角夾縫,已沒力氣也沒時間再躲往別處,她無力到失聲痛哭,崩潰的朝柳輕輕大吼一句,「輕輕,我求求你,你醒醒好不好!」吼罷便吃力提刀去擋。
柳輕輕不閃不躲,仍是直直朝著擋在沈閆身前擋著的刀撲,及至近在眼前時,那一瞬間,沈閆似乎看到柳輕輕灰白而空洞的眼球動了下,只聽噗的一聲細微輕響。
她還來不及反應,就這麼眼睜睜看著柳輕輕不知怎的,以一個刁鑽的角度迎面撞上了她偏向一邊的刀刃。
刀口鋒利,再加上柳輕輕衝刺的衝力,即便沈閆半分力氣沒使,柳輕輕的頭顱仍是片肉不剩的從脖子上完全掉了下來,噗通砸在地上,咕嚕咕嚕順著地板滾出去好遠。
而柳輕輕的身子沒了支撐,晃了兩晃,也沉沉的砸在了地板上。
沈閆雙目圓瞪,愣在牆角,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將將發生的這一幕,她明明,她明明特意偏下了刀口,就是知道這刀厲害,怕誤傷到輕輕。
她明明偏下了刀口,她明明偏下了的啊!
「輕輕——」沈閆慘叫一聲,咣的一聲扔掉手中大刀,連滾帶爬朝著滾出老遠的柳輕輕的腦袋撲了過去。
她感覺手腳都不是自己得了,顫抖著抱起柳輕輕的腦袋,緊緊摟入懷中,歪坐在地板上嚎啕大哭起來。
「都怪我不好,都怪我沒用,是我害死了你,都是我害死了你,輕輕,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死了你啊!」
就這麼不知道哭了多久,不知道外頭人天亮還是天黑,哭的眼睛也腫了,淚也幹了,再也哭不出來了,沈閆仍是無法從柳輕輕的死里緩過神來。
就這麼摟著柳輕輕的腦袋呆坐著,坐到感覺整個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沈閆才木然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坐的太久,全身都是麻木的,她不願鬆開柳輕輕的腦袋,雙腿一軟,又坐了回去。
沈閆就好像感覺不到疼似的,摔倒了繼續站起來,再摔再站,就這麼摔摔站站,折騰了不知多少回,她才徹底的站穩了身體。
她蹣跚著挪到柳輕輕的身體旁,沒有活力的眸子木然的盯著看了會兒,才輕聲的說了一句:「輕輕,別怕,我帶你回家。」然後她沉默著將柳輕輕的頭和身體都放去了她的隨身空間。
她老家在湖南某個偏遠小村裡,村子靠山,山不大,村裡直到現在還實行著古老的土葬法,村子里所有去世的村民全部都會被埋在後山上的祖墳園地里。
她家在山上也有祖墳,埋了不少先輩祖宗,輕輕從小就沒有家,她要把輕輕帶回老家,埋進她家的祖墳。
收拾好柳輕輕的屍身,沈閆走到前邊撿起被她扔下的大刀,這裡是肯定不能待了,她也不想再繼續待下去,她決定回湖南。
沒有飛機沒有火車,那她就自己想別的辦法去,總要找到爸媽和妹妹,輕輕沒了,她不想再因為自己的膽小而給自己留下別的遺憾。
臨走之前,沈閆駐足在1806的防盜門前,她內心毫無波瀾的看著這道門,透過厚實的門彷彿能看到曾經和爸媽在裡面或吵嘴或歡樂的情景。
她不知道趙佩妮在裡面怎麼樣了,現在有沒有朝外頭看,屋子裡已沒有一丁點兒可以入口的食物,趙佩妮一個人在裡面,若是不敢出來,怕是也活不了多久。
不過不管趙佩妮活不活得了,如今的她都已不再關心。
沈閆看著那道門,良久,才語氣沉沉的對著門裡說道:「趙佩妮,以後,你好自為之,希望你以後得日子裡不會被自己的良心吞噬。」
說完便毫不猶豫的轉身向消防通道走去。
消防通道門外,那張猙獰的面孔還堵在那裡,隨著沈閆推門的動作,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而不遠處1806門內,趙佩妮頭抵著門坐在玄關的地上,低掩的神情模糊不清,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一天一夜沒有進食任何東西,只喝了幾口冰涼的水,這會兒有些有氣無力,連呼吸都不大提的起勁兒來。
雖眼看著沈閆不知怎麼突然醒了,又不知從哪兒弄來一把怪怪的大刀,並砍死了所有喪屍,但她仍是不敢輕易走出這個門去尋找吃的。
當初三個人一起她都怕,如今就她自己,門外還躺著好幾具屍體,她就更害怕了。
趙佩妮軟軟的滑倒在地板上,獃獃的盯著雪白的天花板,眼神獃滯,眼眶泛著紅。
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不知她又會如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