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那些攤主似毫無所覺,眉頭都不曾動一下,只一心一意盯著沈閆他們的動靜,只待他們一有任何動作就趕緊圍上來推銷自己賣的那些東西。
沈閆皺了皺眉頭,還沒等她說話,孫茹就搶先指著一個方向道:「那邊,叫聲是從那邊傳來的。」
那是處於他們左後方的位置,一眼過去,全是插的艷紅色的小旗子。
聲音明顯就是從那些插著艷紅色小旗子的擠密帳篷中間傳出來的。
「要過去看看去嗎?」孫茹小聲的問,那女人的喊叫聲實在太過凄慘,想當沒聽見都不行。
「走。」沈閆沒多說,只抬手對大家招呼了一聲。
周圍攤主見他們真打算過去,一個個面上的神色都很是複雜,又像亢奮又像死寂,矛盾的厲害。
不過這會兒也沒誰去在意了。
穿過重重帳篷,帳篷中全是各色怪異的目光,他們或老或少,皆是衣衫襤褸、目光空洞,盯著新人看時,就彷彿極度饑渴之人乍看到食物一般,眸中泛著幽幽冷光。
伯特高大的身影不動聲色的一點點挪到了隊伍最前端,擋去了沈閆的前頭。
前行沒一會兒,四周帳篷內竟開始傳出呻/吟的聲音,有女人的也有男人的,或細碎或痛苦或壓抑,間或還會夾雜著幾句男人粗糙的喝罵。
沈閆他們都不是小孩子,再一看周圍成片艷紅色的旗幟,還能有什麼不明白的。
很快,他們看到了聲音所在之處,
那是個蓬頭垢面的女人,渾身上下灰撲撲的,身子也是骨瘦如柴,身前兩個胸卻是出奇的大,粗粗看去總有個c罩杯,這對一個瘦成這樣的女人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
然而這胸沒什麼營養支撐,垂的厲害,松垮垮的被壓在垃圾遍布的邋遢地面上,胸的主人衣衫不整,大半個身子都暴露在外,連著下身都露出來不少,整個人狼狽的不行。
她卻好似渾不在意,只用乾枯細瘦的一雙手死死的耙著前頭那看著似是提步要走的男人,任前頭那粗魯的男人怎麼踢腿叫罵,死活就是不撒手。
她渾身是傷,嘴角滲血,被踢打了好幾下都沒有任何反應,微垂的杏眼中是一片慘淡的死寂。
「臭娘兒們,趕緊給老子撒手,別他媽逼的給臉不要臉。」
「要不是看你還有點兒胸,你當老子樂意費力氣干你?」
「賣力氣的是老子,你倒是爽了,老子可累的要死,老子沒找你要辛苦費就不錯了,你居然還有臉找老子要吃的,再廢話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然而無論那男人如何踢打叫罵,女人都只有一句話,「說好了一個蘋果,你得給我,你必須得給我。」
沈閆他們到時,女人已是遍體鱗傷,那男人腳下動作越來越狠,眼看真就是在往死里打那女人。
沈閆登時就炸了,對著那男人上去就是狠狠地一腳,那男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踹翻在了地上。
「誰?居然敢踹老子,是哪個狗日的不長眼。」王剛捂著被踹的地方,跟炸毛的公雞似的,蹭的從地上躥起來,一邊轉身尋找踹他的人,一邊罵罵咧咧叫罵道。
「踹的就是你,垃圾。」沈閆又是一腳。
然而這次卻被反應過來的王剛給躲過了,瞧那閃躲間利索的動作,明顯也是有點兒本事的。
「□□媽,個小□□,老子弄死你!」王剛也怒了,他是基地搜救隊的,出過多次任務,每次都平安歸來不說,還為基地立下了不小的功勞,平日里這偌大的基地中,誰看到他不是客客氣氣的,又幾時受到過這樣的氣。
伯特看出王剛身手不簡單,扯了一把沈閆,肅著臉言簡意賅道:「我來。」
他麻利的套上那雙從不離身的艷紅色拳擊手套,對著張牙舞爪衝過來的王剛臉上就是一拳,這一拳又狠又准,直接打的王剛吐出一口血來,還混著兩顆泛黃的牙。
萊昂趁他弓著腰叫喚,上去又是兩腳,然後又飛快的躥回伯特身後,跟狐假虎威中的狐狸似的,揚著脖子耀武揚威道:「叫你小子囂張,干不死你。」
這話,萊昂是打一個校友那兒聽來的,那時那個校友正在打群架,他正好路過......
然而原本是很張揚霸氣的一句混話,叫他這不利索的外國口音一說,硬是說出了我是乖寶寶的味道,差點兒沒惹得一旁的孫茹和老劉笑出來。
捂著肚子的王剛知道自己這是碰上了新來的硬茬子,此時他獨自一人,身邊也沒別人,硬來對他沒好處,他抹了把嘴上的猩紅的血,獰著臉威脅著罵了一句:「狗日的,你們給老子等著。」便轉身飛快的跑了。
「你沒事吧?」孫茹見王剛跑了,快步上前,彎身就要去扶扔趴在地上的那個女人。
那女人卻是一把甩開了孫茹遞過來的手,動作間帶著隱隱的憤怒,她目光死死追隨著跑走的王剛,直至王剛的身影跑遠不見,才緊抿著唇收回目光,從地上爬了起來。
她沒有理會眾人,也沒有說什麼謝謝,只木著一張臉轉身一瘸一拐的慢慢朝身後一張綠色的帳篷走去。
那帳篷上也插著一隻紅色的小旗子,落了許多灰,顏色不再鮮艷。
「她忘了跟我們說謝謝。」萊昂噘著嘴不大高興的嘟囔道,任誰救了人,卻被被救的人這樣對待,都不會太高興。
抱著小鈴鐺躲在後面的老劉嘆了口氣,「人家說不定還氣咱們多管閑事呢。」
孫茹收回手,聽了老劉的話,似是想到了什麼,面容也變得難過起來。
沈閆沒說什麼,跟在那女人身後,跟了過去,到得帳篷跟前,卻是聽到帳篷里隱隱有孩子的哼唧聲,還有女人壓抑而絕望的哭泣聲。
她掀開帳篷帘子,一眼便看見了躺在地上那個小臉兒通紅的小姑娘,小姑娘瞧著頂多也就是六七歲大,滿臉滿身都透著不正常的紅。
她雙眼緊閉,小拳頭捏的死緊,乾燥的小嘴巴里無意識的小聲念叨著什麼,聲音太細弱,沈閆凝神,很是仔細的去聽,才聽清她念的是什麼。
「媽媽,媽媽,我想吃蘋果,小丸子想吃蘋果。」
「不,媽媽,我沒有想吃蘋果,我騙你的,我不愛吃蘋果,蘋果一點兒也不好吃,我不愛吃。」
旁邊坐著她媽媽,那個乾瘦的女人,她握著小姑娘捏著的拳頭,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小姑娘通紅的臉,咬牙壓抑的哭著。
她捂著嘴,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撲簌簌的流著眼淚。
「我有蘋果。」站在帘子處的沈閆突然開口說道,她好似有些明白了這個女人明明被救了卻為何對他們毫無謝意。
女人咻地回頭,眼眶通紅含淚,蒼白的兩片唇瓣抖個不停,她的表情似是在掙扎猶豫些什麼,好一會兒才垂下眼帘用異常嘶啞的聲音說:「你想要什麼?除了這具軀殼,我什麼都沒有。」
沒有誰會無緣無故對陌生的人好,喪屍病毒剛爆發那會兒還有可能,至於現在......
好人也得活命。
這話猶如陰霾的塵,沈閆只覺得胸口壓抑的不行,她躬身走進帳篷,蹲在地上伸手去摸了摸小姑娘的臉,入手只覺滾燙的不行。
女人背微微弓起,瞬間警惕起來。
「你等我一下。」沈閆說。
說完她便起身朝外而去,女人看著沈閆離去的背影抿了抿唇,不知是信還是不信,而後她又回頭看向自己已病了多日的小女兒,疲憊的雙眼死氣沉沉,一片哀悸。
「朵朵,媽媽儘力了,真的儘力了,你不要怨媽媽。」
沈閆走出帳篷,伯特他們幾個已經跟了過來,沈閆看向他們幾個,說:「你們在這兒幫我看著這對母女一下,我去有點兒事。」
她要找個地方進空間取蘋果,這樣做曝光她有隨身空間的風險非常大,就算最終沒被發現進出空間,這個蘋果是從哪裡得來的,她也沒有辦法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然而此時的沈閆卻顧不得那許多了。
那個小姑娘可能沒幾天時間了,她能感覺的到,若是不去取這個蘋果,她是不會曝露自己,然而她的心裡也會永遠的不安寧。
「什麼事呀?」孫茹好奇的問,這個基地他們才剛來,人生地不熟的,能有什麼事,「要我陪你嗎?」
「不用,」沈閆搖頭,「我自己去就成,你們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萊昂吵著不放心,要跟著一起,也被沈閆給攔下了。
伯特看著走遠的沈閆眸色漸深,若有所思。
這四周都是帳篷,要找個沒人的地兒還真不是多容易,沈閆繞來繞去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了一個沒人的角落,她又小心的觀察了一會兒,確定這兒確確實實沒什麼人會經過,才閃身進了空間,待從空間里取了顆個兒大色兒紅的蘋果后,便趕緊的從空間里出來,又繞了回去。
原地等著的幾人見她手裡拿著個新鮮的蘋果自然是一陣驚訝稀奇。
伯特和老劉還好,萊昂最是咋呼,「God!閆,我沒看錯吧,你那的這是蘋果吧?是蘋果吧?」
孫茹也是一臉驚奇,不敢相信的樣子,「你這是打哪兒找來的啊?看著好新鮮,跟樹上剛摘下來的似的。」
距離喪屍病毒爆發已是好幾個月了,各行各業基本都是荒廢狀態,更不要說種植業了,什麼新鮮的水果蔬菜,那是想都不敢想,有個水果罐頭都是珍貴的不能再珍貴的了。
而沈閆卻不聲不響的就拿了個蘋果出來,而且還是還帶著水珠的超級新鮮的高品質紅蘋果,稀奇都是好的,遇上那心眼兒不好的,心裡頭指不定就能有個什麼壞心眼兒。
若換做是別人,為著許多的顧慮,這個蘋果興許是不會拿出來的,那對母女縱然可憐,然而現下這個世界,誰又不可憐,就是比他們更可憐的那也是不少有。
但沈閆不是個心思那麼細的人,若沒遇到就算了,遇到那就是註定的。
她沒同大家解釋,也是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只說了句,「一會兒再跟你們說。」便又一頭鑽進了帳篷。
帳篷小,大家也識趣兒的沒有跟著擠,而是站在外面等著,順帶替沈閆承受了周圍一眾熱切的打量目光。
帳篷里,這麼會兒過去了,那個女人仍跪坐在小姑娘的旁邊,姿勢就沒換過。
「給你。」沈閆把還帶著水珠的紅蘋果遞了過去。
女人轉過頭來,目光落在沈閆手中的蘋果上,愣住了,她抬眼看向沈閆,眼裡滿是震驚與不可置信,嘴唇囁嚅著,卻是好一會兒也沒說得出一句話來。
「我這兒剛好有,給你女兒吃吧,她不是想吃嗎?」沈閆對女人說:「我不要你什麼,也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麼,是我把那個男人趕跑的,這個蘋果就當是我賠給你的。」
「你......」女人手攥著衣角,猶豫著不敢伸手去接,似是怕這裡頭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也對,都這個時候了,便是天大的好人,怕是也做不到把一個漂亮的蘋果隨隨便便的就送給一個陌生人。
也就沈閆例外,誰叫她有一空間的水果蔬菜呢。
「拿著啊。」沈閆又往女人跟前遞了遞。
女人如夢初醒,她扭頭看了看自己不清醒的女兒,一咬牙,到底是接過了那個蘋果,反正她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了,那就沒什麼好害怕的。
她這個當媽的沒用,可至少,也得讓朵朵臨走前,吃一口她念叨了好久的蘋果。
女人擦了把眼角,突然挪動雙腿,跪在了地上,沖沈閆砰砰砰的磕起頭來,「謝謝你,謝謝你。」
她不停的說著謝謝,心裡頭卻也是鬆了口氣,終於,終於讓她找到了蘋果了。
沈閆趕緊伸手去扶她,「別這樣,本來也是我不好,沒弄清楚就把那個男人給打跑了。」
女人知道沈閆說這話是為了讓她拿這個蘋果拿的更心安理得些,她順著沈閆的手站起身,而後看著沈閆一臉認真的說道:「等,等我女兒走了,我什麼都願意為你做,我雖什麼都沒有,卻好賴還有條命在,關鍵時候,總是能有些用處的。」
沈閆笑了下,安撫道:「別想那麼多,好好活著吧,我不會在這裡長留的,過幾天就得走了,只要你好好活著,就算是沒浪費我這個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