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你是我的心牢
車子開回到綠城,已經是午後,雪也停了,陽光總算露出了一角,只是每一道呼吸仍舊是冷冽的不行。
司機將顧津津先送回了她的住處,這一路上,靳寓廷自從得知他沒有禮物之後,就沒跟顧津津說過一句話。
不,是連半句都沒有,一個字都沒有。
顧津津說了聲謝謝,推開車門下去,她天生不擅長哄人,更加沒有哄靳寓廷的必要。
男人盯著她的背影,方才看著她來氣,這會她走了,他又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靳寓廷緊隨其後,院子里內的雪還未清掃乾淨,顧津津踩在小道上,尚能聽到嘎吱嘎吱的聲音。
她聽見了身後的動靜,來到門口,顧津津轉身看了眼男人。「我到家了。」
「你是不是應該有話要對我講?」
顧津津聞言,將門打開了,樓下沒人,安靜得很,也不知道她們都去哪了。她受不了屋內的暖氣,將外套脫下來掛在衣架上,顧津津走到落地窗前,將窗帘拉開。
窗明几淨,沒有丁點的痕迹,她甚至能透過反光看到靳寓廷上前的身影。
顧津津嘴角輕動下,靳寓廷見狀,率先開了口。「你最好不要跟我說,讓我離你遠遠的這種話,不然我肯定說你在過河拆橋。」
「那好,那我換一個說法。」
男人很明顯露出不悅來。
「靳寓廷,你多為自己考慮考慮吧,你其實並不年輕了,如今商陸跟靳韓聲分開,靳家能依靠的恐怕只有你了。我只想勸你,趕快放下以前的事,會有更好的人在等著你。」
「放不下了。」
「怎麼會放不下呢?」顧津津視線盯著外面在看。「時間是最好的良藥,這話是真的。」
午後,玻璃窗上跳躍著陽光,這個絕色男人就站在顧津津的身邊。
他手掌輕柔撫過她的頭頂,「津津,你走進了我的心裡,你就走不出去了。你看見我心裡藏著一座牢嗎?以前是我孤零零一個人被關在裡面,但是以後,有你陪著我了。真好。」
顧津津心頭咯噔下,全身湧起了異樣感覺,她下意識的有了不舒服的反應,脫口而出道。「那是你的心牢,不是我的!」
「我一步步讓你愛上我,就是為了讓你來陪我,這就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地兒!」
顧津津輕咬下牙關,「我跟你說過,我已經不愛你了。」
「不愛也要愛,你想要時間撫平傷痛,把我從你心裡抹去,是嗎?我告訴你,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我天天出現在你面前,一點點滲透進你的生活中,我要讓你這劑所謂的良藥發揮不了任何功效。」
顧津津轉過身,下巴輕抬,「你可以把你的心牢打開。」
「我的心牢就是你,怎麼才能打開,你倒是教教我。」
顧津津杏眸微睜,視線很快又別開,她抬起腳步要走,靳寓廷將她拉了回來,兩手掐著她的肩膀將她往後推。顧津津緊貼在落地窗上,視線穿過男人頰側,正好能看到不遠處的案台,那是正對著他們的。
顧津津驚得出了身冷汗,靳寓廷的身子剛靠近過來,就被她使勁全力推開。
她力氣太大,以至於雙手收回去的時候,手肘重重撞在了玻璃上,顧津津痛得抱緊自己的雙臂,慢慢蹲下身。
靳寓廷往後退時撞在了沙發上,他想要上前步,卻見顧津津沖他搖了下頭。
「你怎麼了?」
顧津津肘部又麻又痛,她蹲坐在地上,「沒事。」
「你以為我要對你做什麼?」靳寓廷還是走上了前,將顧津津拽起身。
她放下兩手,從靳寓廷身後走了過去,男人想要上前,卻見她徑自走到了修司旻的遺像跟前。顧津津抽出兩根香點燃,那種特有的香味很快在空氣中散開,靳寓廷頓住腳步,眼神黯淡下去。
顧津津確定了修輔成的情況,自然要跟修司旻說一聲。
也許不用她說,早就已經有人告訴他了,靳寓廷不說修太太就是修司旻安插到修輔成身邊的人嗎?
男人在她背後站了會,見顧津津背對著他一動不動,靳寓廷最終還是提起腳步離開了。
他走到外面,將門輕帶上,咔嚓的聲響輕輕落在顧津津耳朵里,她眼睛閉著沒有睜開,空氣中彷彿還有靳寓廷身上留下來的味道。
初五這天,一早上開始鞭炮聲就沒停過,今兒是迎財神的好日子,有些人就蹲著點,一過凌晨,窗外爭先恐後地響起了炮竹聲。
靳睿言下樓,真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要瞎了,耳朵也快被震聾掉。
她穿著居家服,走到餐桌前時,見段璟堯已經在開始用早餐了。
「看來這放炮竹的事也得管管了,以後市區內不得有這樣的情況發生,擾民不說,這幾天的空氣質量真是堪憂。」
段璟堯將一杯牛奶遞到她手邊,「這也是傳統習俗,熱鬧就熱鬧這麼幾天,你要真管了,不得民聲載道?」
靳睿言吃了兩口雞蛋,見傭人匆匆走了進來。
「段先生。」
段璟堯輕抬眼帘,「怎麼了?」
「有人想要見您。」
段璟堯抽出旁邊的濕巾,輕拭下手指,他面無表情地問道。「什麼人?」
「說是見了,您就知道了。」
靳睿言漫不經心地撕著手裡的麵包,「男人還是女人?」
「男的。」
「讓他進來吧。」
段璟堯眼看著傭人出去了,這才將視線輕落到靳睿言臉上。「問男的還是女的做什麼?」
「我以為你在外面玩得過火了,被人找上門來了。」
「家裡有個這麼厲害的你,這樣的事情可能發生嗎?」
靳睿言不以為意地用手撐在了頰側,門口有腳步聲傳來,傭人先進門,換了拖鞋,然後給那人拿了雙腳套。
靳睿言扭頭看了眼,好像並不認識這個人,那人幾步上前,跟他們打過招呼。「段先生,靳市長。」
「你是誰?」靳睿言率先問道。
「我是深刻網站的負責人,有件事想要跟段先生單獨說一下。」
靳睿言下意識將眉頭鎖了起來,段璟堯見狀,開了口。「這是我家裡,沒什麼不方便的,有話就直說吧。」
「那好吧,」男人也打開天窗說亮話,「不知道段先生還記得之前的一件事嗎?有個快遞員遭人毆打,被打成了重傷,如今他的家人準備要將這件事爆料出去,一手資料已經送到了我手裡。」
靳睿言那會一直在忐忑的事情還真的發生了,「那人現在怎麼樣?」
「卧床許久,這就要問段先生了。」
段璟堯並不想在此刻浪費時間,「既然他們將一手資料給了你,你又為什麼要來找我?」
「段先生,如果這件事被捅出去的話,您的麻煩會相當大。您現在是可以鎮壓得住,但一旦輿論介入,民眾的瘋狂不用我說,您也清楚,到時候您可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這一點,靳睿言自是清楚的。
現在有個現象叫微博喊冤,很多人遭遇不平之事,不就是借著公眾和輿論的手,逼得那些人不得不站出來管嗎?
「那你來找我,又是什麼目的?」
「我也是想讓段先生幫我個忙而已,這一手資料,我立馬就能給您,至於後面的事,就要您自己出馬了。」
段璟堯只要能搶得先機,就能讓這件事永遠石沉大海,所以,這第一手資料太關鍵了。
段璟堯端詳著這個男人,他輕搖下頭,不以為意地笑著。「我還怕他鬧事嗎?他又有什麼證據說我重傷他?」
「段先生,我看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他的家人能拿到那些證據,就說明背後絕不是沒有人的。」
段璟堯輕揮下手,「你回去告訴他們,要想找我的麻煩儘管來,我沒什麼好怕的。」
「段先生,這原本就是件小事,真沒必要鬧得滿城皆知,況且,這對您的前途也……」
「好了,」段璟堯這回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你走吧。」
「這……」男人沒想到段璟堯竟是這樣的態度,他看了眼靳睿言,她也沒有表態的意思。靳睿言自然是不插手的,她是綠城市長,豈能知法犯法?
「這樣吧,您記下我的電話號碼,我可以等您一天的時間。」男人說著,將一張名片遞給了段先生。「13913598126,我姓高。」
靳睿言暗暗將這串手機號記在了心裡。
男人無趣地離開,段璟堯將名片丟在一旁,靳睿言忍不住說道。「這可不像你的作風,給自己留了那麼大的麻煩,你就不怕到時候他們真的反咬你一口?」
「這人既然能找上門來,就說明已經想好了條件,我看他野心勃勃,我可不喜歡被人要挾。」
靳睿言盯著門口的方向有些出神,「他有句話確實說得挺對,這事情要鬧開了,對你的前途影響很大,說不定會讓你翻不了身。」
「是嗎?」段璟堯似乎也在猶豫。
靳睿言笑了笑,站起身,「你自己考慮吧。」
「老婆,」段璟堯一般是不會這樣稱呼她的。「我怎麼一點都看不到你對我的關心?我好歹也是為了幫你,才惹得這一身騷。再看你,態度冷淡,果真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我早就跟你說過,順著那個快遞員並不能查到什麼,你就是不聽。」
段璟堯拿起手裡的名片,看了眼上頭的號碼,「經你這麼一提醒,我還真應該把這個消息買下來,畢竟我以後也想跟你走同一條路,萬一有了污點,那豈不是把我的前路都給堵死了。」
靳睿言皮笑肉不笑地扯動下嘴角,他竟還不死心,一心想著要往那條路上爬。
她上了樓,並未猶豫,直接給秘書打了個電話。
秘書也不敢耽誤,立馬就按著靳睿言給的那個電話號碼,去聯繫人了。
她換好衣服,去書房處理點事情,段璟堯推門進來,靳睿言頭都沒有抬一下。
「我已經安排人去找他了,看看他開什麼條件吧。」
「噢。」靳睿言輕應聲,這會就看誰的動作快了。
下午時分,秘書過來了一趟,段璟堯那會正好出門了。
靳睿言接過秘書手裡的東西,「都在這了?」
「是,他也沒有那個膽子騙您。」
靳睿言打開信封,草草看了眼,「動作挺快的,居然趕在了段璟堯之前。」
「我們這邊先聯繫了,再說他提的要求,對您來說是抬抬手就能解決的事,事情自然就順利了。」
靳睿言嘴角輕挽下,「好,你先回去吧。」
上樓后,靳睿言回了書房,將手裡的東西塞到抽屜內,再上了鎖。
段璟堯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傭人將飯菜都已準備好,靳睿言下樓時,看到男人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
她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上前幾步,「東西拿到手了嗎?」
男人輕搖下頭,靳睿言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你聯繫他了嗎?」
「聯繫了,他反悔了。」
「為什麼?」靳睿言滿臉的吃驚。
「他直接掛了電話,我這會也找不到他的人。」
靳睿言見他眉頭緊鎖,便將手輕落在段璟堯的肩膀上,「他應該也不敢得罪你,別擔心了。」
段璟堯摸了摸靳睿言的手,另一手繞到她腰后,輕攬住后將她往懷裡帶。「說不定那名快遞員身後的人,也已經找到他了,他們允諾給他更多的好處,想要借著他的手,將我連根拔起呢?」
靳睿言心裡是最明白怎麼回事的,但她手裡需要這些東西,萬一哪天段璟堯又想著將她拉下去,她至少就有他現成的把柄了。
傭人喊他們過去吃飯,靳睿言率先起身,見段璟堯怔怔坐在沙發上,她垂首看了眼,心頭竟覺有些不忍。
這可不像她,靳睿言強自別開視線,「走吧。」
男人跟著起身,兩人來到餐桌前,靳睿言不由多看了段璟堯兩眼。
他吃飯的時候沒什麼心思,總是盯著手機看。
一個電話打進來,男人忙丟開手裡的碗起身。「喂。」
靳睿言依稀能聽到說話聲傳到耳朵里,「什麼?還找不到?那就去他的公司……」
靳睿言夾了筷子菜放到碗里,秘書做事向來周到,所以她不擔心段璟堯會查到她身上。她嘴裡無意識地咀嚼著,回頭看時,見段璟堯靠在不遠處的吧台上,眉頭打了個結,「才這麼些時間他就反悔了,這件事肯定沒有這樣簡單。」
這通電話打了足有十來分鐘,段璟堯回到餐桌前時,靳睿言將盛好的湯遞給他。
「別想了,就算曝光了又能怎樣?依你的能力,還怕解決不了這點事?」
「如果對方要將事情弄大,那……那個快遞員確實傷的不輕,而且當時我在場,人是被我親自帶走的,他指正起來我會有麻煩。」
靳睿言輕咬下筷子,一語不發。
段璟堯的手機上又有電話打來,是段老爺子。
靳睿言依稀聽到說什麼明天去哪給誰誰拜壽,必須出席,還要將她一起帶著。段璟堯哪還有那個心思,「爸,我去不了,我這邊有事。」
「大過年的,你就那麼忙嗎?平日里成天不見人影,這會過年都有事……」
靳睿言朝段璟堯輕搖下頭,示意他脾氣放軟一點,但段璟堯確實還有別的事。「我真去不了,我這邊有急事。」
「明天就算是有天大的事,你也必須過來!」老爺子那頭剛說完,就直接掛了。
段璟堯放掉手裡的筷子,站起身,靳睿言朝他碗里看看。「你還沒怎麼吃呢。」
「不吃了。」男人說著,起身離開,經過她身後時拍了拍靳睿言的肩膀。「我先上樓。」
靳睿言味同嚼蠟,他肯定也後悔了吧?早知道就直接答應了男人的要求,他不喜歡被人威脅,只是這件事終究是個威脅。
吃過晚飯,靳睿言上了樓,回到主卧並未看到段璟堯的身影。
她和段璟堯都有自己的書房,靳睿言走出去,剛走到段璟堯的書房跟前,就聽到了裡面的說話聲。
他又在打電話了吧,靳睿言沒有進去打擾她,她回了卧室,走到窗前,看到半邊天空都被煙火點亮了。
一年又過去了,她好不容易有幾天放鬆的時間,應該珍惜。
段璟堯也是勞碌命,成天忙著他的事業,只不過最近幾天都在家,說是要好好陪她。
如今出了這事,他就算不是心急如焚,但肯定也是著急得很。
靳睿言在房間等了會,還是不見他回來。
她起身去了自己的書房,坐定下來后,將抽屜打開,把裡頭的東西拿出來。
靳睿言決定好了之後,便沒有再猶豫,她經過主卧時,聽到裡面有動靜聲傳來,靳睿言走了進去,看到段璟堯正站在床前。
她走上前去,將手裡的信封遞給他。
「這是什麼?」
「你需要的東西。」
男人將信將疑,將東西接過手后看了眼,他目光里充滿吃驚。「哪來的?」
「剛讓人送來的,你不用擔心了,事情已經解決了。」
段璟堯的目光落定在女人臉上,靳睿言輕挑下眉頭。「怎麼,太驚喜了嗎?」
他將信封丟到床上,視線始終攫住她不放,靳睿言被他看得心虛起來,難不成他已經知道了些什麼?
「我手裡頭關係比你多,找個人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不想再面對段璟堯的眼神,靳睿言抬起腳步欲要走,在經過男人身側時,她的手腕被他一把握住。段璟堯陡然蹲下身,抱住了靳睿言的雙腿,她下意識攀住男人肩頭,「幹嘛啊?」
段璟堯往前走了兩步,將靳睿言拋到床上,她視線從頭頂的天花板上收回,兩手剛要撐起,就被段璟堯覆上來的身子給壓住了。
他開始撕扯她的衣服,靳睿言忙用手抓著領口,「你幹什麼呢……」
他的俊臉埋在她頸間,從親吻變成了瘋狂的啃咬,靳睿言問他,他也不說話,一門心思想著跟她用身體來交流。
靳睿言又癢又痛,伸手卻又推不開他,男人兩手落到她腰際,扯了幾下總算有了突破口。
「段璟堯!」
靳睿言的手碰到了旁邊的信封。「你不會是要用實際行動來報恩吧?用不著,你鬆開。」
男人身子往上,一雙黑亮的眸子對準了她,「你是我老婆,我跟你還用報恩嗎?」
「那就是了,」靳睿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你是我的人,我為你考慮也是應該的。」
段璟堯嘴角輕扯開,他俯視著身下的女人,靳睿言推又推不開他,這般看他竟平添了幾許莫名的魅惑,一定是今晚的燈光惹人醉,所以看他都能看出別樣的風情來。
確實,今晚的段璟堯怕是瘋了吧,格外兇猛,格外喜歡激烈,好像不把她整個人拆掉他就不罷休一樣。
段璟堯雙手輕按著靳睿言的腰身,他一下下在她頸間輕啄,找上門來的男人是他安排的,那些資料也是他安排的,他就想看看靳睿言的心是不是石頭做的。會不會還想著要將他推入萬劫深淵中,如果換做了之前,她若掌握了這樣的資料,是絕對不會讓它浪費的。她會令人大做文章,徹徹底底斷了他所有的路。
但現在不同了,那是不是就說明,她對他也有不同了?
顧東升和陸菀惠來顧津津這兒住了幾天,等她回來后,也就回去了,他們在這也住不習慣。
顧津津聽到門鈴聲,走過去開門卻看到宋宇寧站在外面。
「津津。」
顧津津生怕驚動了修善文,她抬起腳步走到外面,將門輕帶上。「有事嗎?」
「上次的事,我想跟你說聲對不起。」
顧津津走出去兩步,又回頭看看,「都過去了,算了。」
「你能原諒我嗎?」
「幸好沒有鑄成大錯,修輔成如今的情況你想必也清楚了,我不想再追究你的事,但我也不能再把你留在我身邊了。」
宋宇寧聽到這,眼裡燃起的希冀被盡數澆熄,「我是看你和靳寓廷走得太近,我真是不放心文文。」
「不管我以後怎樣,我也不會苦了文文的。」顧津津口氣冷淡,看到宋宇寧,她總會想到她們當初剛回綠城時的樣子。修司旻讓她跟著她,那會她什麼事都替她考慮周全,也成了她身邊最重要的人之一。
「都怪我,是我輕信了修輔成。」
「你不是輕信修輔成,你是不相信我。」顧津津輕嘆口氣,「但我並不覺得你這樣是錯誤的,畢竟我們相處的時間也不算很長。如果修司旻沒死,你肯定會對我忠心,所有的事情都為我考慮周全。但如今修家是那副模樣,你想要保護的只有文文,所以你一切的出發點,都是為了她。」
宋宇寧沒法辯解,「津津,你能原諒我一次嗎?」
「我能原諒你,但我沒法留你了,以你的能力,你能找到更好的地方,但我不想時時刻刻堤防你,我也需要培養屬於自己的人了。」
宋宇寧的眼神暗淡無光,她故作輕鬆地說道,「這樣也挺好,津津,你至少不會像從前那樣感情用事了。」
「文文,我一定會照顧好她的。」
宋宇寧離開時,依依不捨,但顧津津並未留她。
修善文對她是有感情的,顧津津怕一會被修善文看見了的話,宋宇寧就走不掉了。
只是有些事發生了,就不能當做沒發生過一樣,倘若相同的事再來第二次,顧津津不知道她還有沒有那個運氣能躲過去。
大過年的,絕大多數的公司還未正式開始上班,但今年的IP大會準備得尤其早,據說是有影視方著急要版權,所以年假還未過去,便已經開始了。
顧津津也收到了請柬,這對她來說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來參加IP大會的都是行業內鼎鼎有名的影視公司,這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她必須把握住。
此次IP大會聚集了不少大咖,有赫赫有名的文學網站,以及早就名聲在外的漫畫網站,顧津津的公司才成立不久,跟它們自然是不好相比的。
一個個公司的負責人上台,往年的銷售數據就已經能說明一切了。
有些IP大劇改編過後,收視率驚人,這自然也就成了他們最好的活廣告,而對於顧津津來說,除了幾份走掉的影視版權合同,她沒有絲毫的優勢可以令她佔到上風。
她被安排在最後,但她並不覺得委屈,她走上台時脊背挺得直直的,滿面自信,成就成,不成就不成,這才只是剛開始而已。
身後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著顧津津U盤內的資料,她很簡單地用寥寥幾句話就介紹完了自己的公司。
她知道沒人會對這些感興趣,顧津津沒有跟別人一樣,將每一類都選數十本書推出來。她這次主推的只有兩個類型,都市現實題材,以及古代宮廷。
每個類型下面,且都只有對應的一部漫畫。
漫畫的畫面,是最直白的,比起小說文字來,更加通透易懂。
會議廳的一角,男人目光炯炯盯著上面,他沖旁邊的人問道。「是不是挺有創意的?」
孔誠可不懂這些,「我看懸吧,別人都是五花八門的介紹數據,訂閱量和閱讀量雖然看不懂,但光聽上億的點擊量,就覺得驚人了,她這個……」
「數據還不是公司說了算,想弄多少就能有多少,關鍵還要看作品的質量。」
孔誠就說他不懂吧,靳寓廷還非要問他,問了他又要反駁他,實在是心累。
顧津津點開文件夾,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畫面,斬首台上,大半都被紅色給染紅了,囚籠中,一名女子穿著單薄的囚衣,頭髮凌亂,眼神哀苦。而站在監斬台上的男人一襲黃袍加身,雙手背在身後,目光被幾筆勾勒出了無情和冷漠。
這是顧津津今天帶來的一部古裝漫畫,單單從這個畫面來講,是有十足的衝擊力的。
靳寓廷仔細看了兩眼,總要找個人討論下才好。「從這一張畫上,你看出了什麼信息?」
孔誠平時不看小說不看漫畫,即便看電視,也是偶爾看看諜戰片,對這種實在是外行。「一個女人要被斬首了吧,邊上好多人都被殺死了,滿門抄斬嗎?」
「還有呢?」
孔誠擰了下眉頭,絞盡腦汁。「有點奇怪,砍人腦袋是不是不用皇帝出面?但看這人的穿著,是皇帝吧?」
「對了。」靳寓廷目光始終落在台上,看著顧津津談吐清晰,揮手之間從容淡定,「有了好奇,別人才會對作品感興趣,這要比籠統地介紹那些大數據好多了,至少我一眼看到時,我覺得很有意思。」
孔誠卻並不這樣認為,「但很多人購買版權,是要看合作公司的,而且有些人會挑作者。比如哪部IP劇火了,他們就找那個原著,去購買她其它的書或者漫畫,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
靳寓廷朝著孔誠斜睨了一眼,「就你話多。」
孔誠還納悶了,話題不都是他主動挑起來的嗎?怎麼這會又嫌棄這個嫌棄那個了?
顧津津並沒有因為人多而怯場,她習慣了宅在家裡畫漫畫,與人接觸的機會不多,但實在要她上場時,她也能鎮住全場,不都靠一張臉皮嗎?她不偷不搶,全靠自己,這麼一安慰,她便什麼都不怕了。
「這部漫畫已經簽約了出版,主線副線都相當豐富、飽滿,改編成影視劇是相當好的題材。大家也都知道,去年有三本古裝劇分別在幾家大的衛視台播放,收視率相當好,觀眾這個時候就需要更大的市場來滿足他們。當然,我不認為這是跟風,畢竟大家看中的都是情節,而且近兩年,虐感強一點的影視劇其實會更受歡迎一點,不論是古代還是現代的題材,如今最看重的就是是否能戳中人心……」
顧津津站在台上,侃侃而談,舉手投足間儼然成了一個專業的分析師,靳寓廷嘴角不由輕挽下,他向來知道她嘴皮子溜,但這卻是第一次看她用在正途上。
說到底,她還那樣年輕,肩膀上能扛起的東西其實並不多,他是看著她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如今的她好像是披上了她的戰衣,這一面對於靳寓廷來說,是有些陌生的,但卻相當吸引他。
靳寓廷手指在膝蓋上輕敲著,「真好。」
孔誠不接話了,靳寓廷用手肘碰了碰他的手臂,「一會,影視公司會不會瘋搶她手裡的資料?」
「有可能吧。」孔誠換了個說法。
顧津津下了台後,心裡還是很緊張,她坐回位子上,發現手居然在不知不覺地發抖。
最後的環節,便是自由交流了,顧津津坐在原位,看到別人三五成群地湊在一起。
有些現場就有了簽約意向,有些影視公司和文學網站方原本就是認識的,也有些公司,是專門為了某一些知名的作者而來的。
顧津津坐在那裡,難免有些冷清,她手裡的資料無人問津,好像所有人都忘了還有她的存在。
靳寓廷實在看不懂。「這是為什麼?」
「九爺,這也是正常,您想想您自己,您選擇合作方的時候,會選她嗎?」
靳寓廷眉頭上揚,「我有這麼膚淺嗎?」
「……」
顧津津坐在那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這是多好的機會啊,她既然來了,就不能因為受到冷落而半路離開。
她深吸口氣,站了起來,朝著人群中走去。
她想要融入進別人的話題中,這一點雖然不難,但靳寓廷卻看著難受。
她大可不必這樣,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樣子,他實在是心疼。
「孔誠。」
「在。」
靳寓廷卻又不知道該吩咐他去做點什麼事,這是她自己選的路,他總不能拉著她就走吧?
顧津津給了別人準備好的資料,她帶了不少宣傳冊過來,會場內人很多,有人往後退,卻不小心撞在了她身上。
顧津津穿了高跟鞋,原本走路就彆扭,這會被人一撞,她猝不及防往後,手下意識地想要扶著點東西,但身後是空的,她一下坐在了地上。
那人回頭朝她看看,並沒有上前攙扶,但也知道自己撞了人,她小聲地說道。「你怎麼不小心點啊?」
顧津津坐在地上都懵了,這一下是直直坐下去的,所以很疼,疼得腰都有點受不了。
靳寓廷都看在眼裡,臉色自然也不能好看到哪裡去。
孔誠眼見他要起身,忙開口勸道。「九爺,您這樣過去恐怕不好。」
「有什麼不好的?」靳寓廷丟下句話,他還需要分場合看人臉色嗎?他修長的身子站直后,穿過幾個座位,再順著中間的走廊往前走去。
顧津津想要起身,她只能側過身,用膝蓋壓著地面。
靳寓廷一看這姿勢,這跟跪著又有什麼分別?他大步上前,手掌扣住她的手臂,一把就將她拎起來了。
顧津津沒發現是他,趕忙說了句謝謝。
卻不想手裡緊攥著的資料居然被對方抽了過去,她剛抬頭,就看到那疊宣傳冊被靳寓廷揚起手臂拋向半空中,有幾張砸下來,砸在了顧津津肩膀上,還挺疼的。
「你這是幹什麼啊?」
「有沒有扭傷腳?」
顧津津輕搖下頭,「就是穿了個高跟鞋,站不穩而已。」
眾人紛紛望過來,撞倒顧津津的女人頭頂心傳來一陣疼痛,低頭一看,是個文件夾。
靳寓廷把顧津津手裡的東西都扔掉了,女人頭髮痛得厲害,但並不敢多說什麼,靳寓廷拽了兩下,才順利地拽著顧津津往前走。
高跟鞋踩在堅硬的地面上,每走一步都發出蹬蹬的聲響,靳寓廷低頭看了眼。「把自己的腳撐成這個鬼樣子,舒服嗎?」
「你有沒有一點審美?」顧津津收回手臂,靠著旁邊的牆壁,「這樣能修飾腿型好不好。」
「我沒看出來好看到哪裡去,只看到你一屁股坐在地上。」
顧津津轉過身,似乎還想回去,靳寓廷見狀,上前一步攔在她身前。「還要進去?你覺得有人會搭理你嗎?」
「那我也要進去。」
「你想要什麼跟我說就是,我手裡有大把的資源可以給你。」
顧津津朝旁邊走了步,想要從他身邊經過,但靳寓廷伸出了他的手臂,微微往裡一收,就將顧津津整個人推向了牆壁。男人身子移動,將她困在自己的雙臂間,「跟我開口,你就那麼不好意思,你找別人也是一樣,還要吃閉門羹,何必呢。」
「你方才那個動作倒是瀟洒,但我文件夾里還放著我公司的門卡呢,我不得去拿回來嗎?」
靳寓廷薄唇蠕動下,邊上的孔誠聞言,忙接了話,「我去拿。」
「怎麼哪裡都能見到你。」顧津津不想面對他,便垂下了視線。
「緣分。」
俗套死了。
靳寓廷也覺得俗套。孔誠很快拿了東西過來,文件夾里果然有顧津津的門卡。
靳寓廷退開身,將東西還給她。
「你不是還欠我一頓飯嗎?現在請我吧。」
顧津津睇了他一眼。「回來那天不是請過了嗎?」
「那是你欠著孔誠他們的,我就是捎帶而已。」
顧津津將門卡放好,抬起手腕,將手錶湊到靳寓廷的眼前。「這個時間點,你跟我說吃飯,你是認真的嗎?」
「下午茶,總行了吧?」
「我欠你的是不是啊?」
「本來就是你欠我的。」
顧津津一本正經地盯著靳寓廷。「我可以請你,還完了這頓,總可以兩清了吧?」
靳寓廷才不咬文嚼字呢,騙一頓是一頓唄,「可以。」
靳寓廷是最會挑選地方的,也知道下午茶要去哪裡吃,才最有情趣。
孔誠和司機這回識相的很,都沒有跟進去,孔誠原本也不喜歡那些甜膩膩的東西。
靠近湖邊有個亭子,因為是冬天,所以門窗都是緊閉的,顧津津坐定下來,也不餓,她直接點了個服務員推薦的套餐。
這是一家網紅店,大過年的過來拔草的人還不少,顧津津看到身著艷麗的女孩們擺著各種姿勢在拍照,這兒的糕點造型精緻,也就成了最好的陪襯物。
顧津津拿出手機,靳寓廷試圖跟她說話。
「你方才講的那些,我都聽見了,講得挺好。」
「是嗎?」顧津津臉上總算有了些許笑意,「我也覺得很好。」
服務員送上一壺紅茶,很快,就是甜點套餐上來了。
「老九。」
聽到身後的說話聲時,靳寓廷還不信,直到男人走到他身邊,他看清楚了靳韓聲的臉,這才起身。「你怎麼在這?」
「過來處理點事情。」
「你倒是會挑地方。」
靳韓聲朝顧津津看了看,視線很快落回靳寓廷臉上。「你跟我過來下。」
靳寓廷拿起了桌上的手機,跟顧津津吩咐了一聲,「等我,一會就好。」
兩人一前一後往前面走去,顧津津夾起一塊甜點放到嘴裡,挺好吃的,就是有點涼。她趕緊倒了杯熱茶,視線時不時朝前面看著,靳韓聲出現在這個地方,也是挺奇怪的,看他神神秘秘的,會有什麼事呢?
難不成,他查到了商陸藏在哪?
顧津津小心地起身,也盡量小心地往前走去,這個甜品店內沒有包廂,只有一個個書架隔開了彼此的距離。
她隱約聽到了兩人的說話聲,顧津津算是明白了一個真諦,偷聽總是能聽到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偷聽技術哪家強,那還要看她的心理素質了。
「你自己悠著點吧,也不是我勸你,但至少現在別離她太近。」
顧津津自然能聽出來,靳韓聲嘴裡的這個她,說的是誰。
「我自有分寸。」
「你想過沒有,她有可能直到現在還未接受修司旻過世的事實……」
「她遲早會走出來的。」
靳寓廷說得篤定,但語氣中多多少少含了些無奈。
靳韓聲朝他看眼,「倘若她知道了修司旻那晚連夜趕回去,是因為你我聯手陷害了他,她能原諒你嗎?」
「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靳寓廷緊鎖著眉頭,「我不是讓你將這件事忘了嗎?又提它做什麼?」
「你自我逃避比我還厲害,那件事只要是發生了,就遲早有天會被人翻出來。」
靳寓廷似乎做了個咬牙的動作。「我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