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七章
「放著這麼好的宮殿不住,她卻住到梧桐山上的公主府去,我們這些姐妹想去拜訪,她卻一次都沒讓我們去過,我們至今連公主府的大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
「這是把自己當楚家人嗎?這分明是還把自己當做大燕的公主呢!」
吳氏心知她這話說的不妥,卻也覺得確實如此,這珍月和她娘簡直一模一樣,心高氣傲的,將誰都不放在眼裡,什麼境況下都不知道低頭。
當初珍月剛回來的時候,三叔楚岱山不過是覺得她身邊的下人都是從大燕帶回來的,用著不放心,想給她換一批下人,結果她就命人直接將三叔架了出去,並表示今後再也不許三叔登門。
要知道那可是她的叔祖,她就算對這安排有什麼不滿,也不能這樣直接把人扔出來啊。
還有她那母親孟氏,這麼多年也沒生下個兒子,偏偏卻仗著君上的寵愛一直一副清高的樣子。
等將來君上老了,王位交由旁人繼承了,她又依靠誰去?
吳氏心內對這兩個人是十分不屑的,但卻不好直接跟女兒說出來,遂攬著她的肩勸慰道:「二娘莫氣,左右元娘過不了多久就要出嫁了,到時候那公主府空著也是空著,你若想去,娘讓你爹找君上求求情,准你帶幾個小姐妹一起去山上小住幾日。」
「屆時公主府里沒了旁人,你想住在哪裡都行,總好過現在去,還要看元娘的臉色。」
因為怕女兒聽了珍月的封號生氣,她也改了稱呼以楚瑤在族中的序齒相稱。
楚二娘聽了臉色這才好了些,但還是不大高興,想起今日與幾個小姐妹聊起的話題,扯著吳氏的袖子低聲問她:「娘,聽說魏國世子丰神俊朗一表人才,真的假的?」
雖然她不願意離開爹娘遠嫁魏國,但想到楚瑤要嫁給這樣優秀的一個人,她就覺得心裡不舒坦。
憑什麼那麼傲氣的一個人,卻又那麼好命?
去大燕做質子卻成了公主,去魏國聯姻又成了世子夫人。
將來魏世子繼承了國主,她就成了國主夫人。
吳氏見她問起這個,生怕自己的女兒對魏世子動了什麼心思,主動提出代替楚瑤嫁過去,忙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楚二娘一聽,驚訝的捂住了嘴巴。
「娘,您說的……是真的?」
那魏國世子品行竟然如此不堪?
吳氏點了點頭:「是你爹聽君上親口說的,絕無虛假。所以你別看元娘嫁過去表面風光,實際上……」
能活多久都不知道。
兩人之間有那麼大一樁仇恨擺在中間,如今元娘又作為妻子嫁了過去,從此以後就是魏家人了,那還不任由魏家捏扁搓圓?
君上雖然在婚書上明確加了一條,要魏國保證元娘在五年內性命無虞。
但人都已經嫁過去了,回頭魏國說一句因病而亡,他又能怎麼樣?難不成還帶人打過去嗎?
楚二娘的手猶掩在唇邊,眸光卻亮了起來,嘴角溢出幾聲輕笑。
「活該!她也就配嫁這樣的人!」
看她嫁去魏國以後,還怎麼心高氣傲!怎麼擺她的公主架子!
楚二娘心情大好,轉眼間忘記了剛剛在楚宮中的不愉快,卻沒想到自己剛剛用過午膳正歇午覺,竟被父親派來的婢女叫了起來,讓她立刻去宮裡給楚瑤道歉。
「憑什麼?」
原本還昏昏沉沉的楚二娘頓時睡意全無,瞪圓了雙眼。
「是她元娘小氣,我都已經被君上斥責過,也把扇子還給她了,為什麼還要道歉!」
「是啊,」吳氏在旁插嘴道:「老爺你是不知道,君上今日為了珍月的這柄扇子,不僅斥責了二娘,還把我們幾個他親自請去幫忙給珍月準備嫁妝的女眷趕了出來。」
「如此大動干戈,只為了珍月的一柄扇子,實在是小題大做了。」
楚滔就知道楚二娘一定沒把事情對吳氏說全,趁著他們都在場,當眾把話挑明了。
「你問問這個孽女,她除了拿了珍月的一把扇子,還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吳氏一聽,秀眉緊蹙,轉頭看向二娘。
楚二娘本以為君上既然已經把他們趕出來了,也算是當眾給了他們難堪,懲處過他們了,就不會再對父親說起其中詳情了。
誰知道……
君上竟然也這樣小家子氣!
「我能說什麼?不就說君上不喜歡如今的楚宮,將來戰事平息後會另外擇址再建,將如今的這座楚宮賜給我們嗎?」
「這是他親口對父親你說的,我為什麼不能……」
啪!
楚滔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面色鐵青。
那是大哥與他把酒言歡,秉燭夜談時的感慨之言!
是他滿心豪情,對將來大業得成時的期盼之言!
他盼著能攻下大燕,將燕京變為楚京,將大燕的皇宮變為楚國的皇宮!屆時如今的這座楚宮,可不就成了廢棄之地?
他順著大哥的豪言壯語恭維了幾句,說既然這裡廢了,不如賜給他當府邸算了,省得浪費。
大哥心情大好,當即表示若真有那麼一天,這楚宮給他又何妨?
別說是這座楚宮,即便是更好的宮殿,更廣闊的天地,都將在他們兄弟兩人的腳下。
這原本是能令兩兄弟之間感情緊密,更為親近的一樁軼事。
他順嘴跟吳氏提了一句,誰知她竟轉頭告訴了二娘,還被二娘如此曲解!
如今好了,大業還未成,她的女兒就已經露出對楚宮的覬覦之心。
大哥身為一國之主,最是敏感多思,萬一讓他誤會自己亦有這個心思,之前的一樁美談,豈不成了他們兄弟之間的隔閡?
偏偏這個孽女,竟還不知自己錯在何處!
吳氏之前還不知自己的丈夫為何發這麼大的脾氣,待聽楚二娘理直氣壯的說出那麼一番話之後,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的兒啊……你……你真的是這麼說的?」
楚二娘活到十五歲,受過的最重的責罰也就是在院子里象徵性的關幾天禁閉而已,何曾被人打過?還是被自己的親爹打?
這一巴掌下來,整個人都蒙了,回過神后梗著脖子尖聲嘶喊:「我就是說了!怎麼樣!君上自己承諾過的事情我為什麼不能說?那楚宮將來是我家的,梧桐苑是我的,我想去就去,想進就進,將來……」
「住口!」
又是一巴掌甩在了楚二娘的臉上,這次卻不是楚滔,而是吳氏。
吳氏打完她后自己也愣住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淚流滿面。
「二娘啊,這些話不可亂說啊!說錯了咱們家可就全完了!」
自古伴君如伴虎,他們家如今能有這樣的地位,全因楚滔是君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又一直與君上齊心,所以哪怕稍有過錯,也不用擔心被君上責罰。
可若是引起了君上的猜忌,那……
吳氏想到這兒,啪的往自己臉上也扇了一耳光。
「都怪我,跟你說這個做什麼!都怪我!」
……
「都怪我,全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