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錯,二月十六是素波與膠東王成親的紀念日!這裡的人們並不會慶祝這樣的日子,素波原也沒有打算說出來,但是膠東王竟然想到了。他猛然站了走了過來一把將王妃抱住,「我好喜歡你!」
誰說膠東王是問題兒童的?他竟然還懂得情調!素波看著眼前的膠東王英俊的容貌、滿懷深情的眼睛,用手抄起一塊帶著奶油的蛋糕塗在了膠東王的臉上。看著他英俊的面容變得如此有趣,就放聲大笑起來。
膠東王過了一會兒才明白原來蛋糕不只是吃的,還可以這樣玩兒。他立即也抄了一塊蛋糕抹在王妃的臉上,也哈哈地大笑。
蛋糕真正被吃掉的只是很小的一塊,其餘的都被兩個少年打打鬧鬧地用掉了——素波到了這裡還是第一次這樣放鬆,她什麼也不顧,只盡情地玩著;而膠東王呢,從記事時起就沒有放縱過自己一回,開始時他甚至不會玩兒,只是模仿著王妃,後來突然間就像打開了一道門,將一直被禁錮的心放飛了,他抱著王妃在屋子裡打轉,兩個人一起唱歌、跳舞,累得精疲力盡一同倒在床上就帶著一團團的奶油睡著了。
再醒來時,膠東王覺得自己完全變了一個人。他的身上一直堆著許多的陰霾,但昨夜,完全一掃而空,原來人可以這樣活著,他抱著王妃「啵」地親了一下,「今晚我們還吃蛋糕好嗎?」
「哪有天天玩的,一年一次就夠了!」王妃還沒大睡醒,半睜著惺忪的睡眼,「我去給你下碗面,吃了再上衙。」
膠東王便也笑了,的確,這樣瘋狂的玩鬧如果每天都來還真累呢,就按住王妃道:「你再睡一會兒起來,我叫阿仁下面。」
看王爺和王妃玩得開心,留福也不好意思不高興,但是他真沒想到那麼大的一個蛋糕自己竟然連一口也沒嘗到,只能悒悒然地隨著王爺去了文瀾閣。車子行到半路,留福便收到一個消息,神情立即變得肅然,「王爺,皇上今日在長秋宮裡向皇后說要親自帶兵平定冀中、青州。」
膠東王也怔了一下,釋然道:「父皇果然還是不願意放棄太子。」不論哪一個帶兵平叛,只要勝了就是在赤裸裸地打太子的臉,唯有皇上親征,太子才能保住顏面。
留福亦明白這裡面的關竅,滿懷酸楚地道:「太子還是年少時便由皇上帶在身邊教導,情分果然不一般。」而自家王爺呢,從出生起見皇上的次數就是有限的,同樣都是兒子,差別就是這樣大。
膠東王倒沒有多傷感,年少時對父皇的慕孺之情早已經磨得不剩多少了,他隨即吩咐道:「打聽一下誰留在京城監國。」
皇上雖然說要親自帶兵同征,但其實卻沒有明旨發下,亦沒有說誰留守京城,誰跟著他出征。但是,留福卻道:「一定會是太子!」皇上親征,儲君留守京城,自然再順理成章不過了。
就是膠東王也是一樣的想法,皇上會將河間王、長沙王帶在身邊,然後把太子留在京城——如此一來皇上得勝回京時,縱河間王、長沙王立下赫赫戰功,但太子監國的功績總要穩穩地壓住諸弟。
幾天之後,皇上在朝堂上頒發了旨意,三月十五,大軍隨御駕親征,太子、河間王、長沙王隨行,甚至鄧太尉也被皇上帶走了,卻留穎川王監國。
薛太傅聽了便長嘆一聲道:「『父母之愛子,為之計深遠。』皇上為太子不可謂不用盡心血了。」
留福看著王爺半絲表情也沒有的臉,仔細想了一會兒,終於完全明白過來:如果皇上令太子監國,縱然能得了留守之功,但總不如親自帶著太子出征,指揮他平定冀中青州,如此太子輒幾可一雪前恥,青州之敗便不至於動搖東宮的地位。而帶著河間王和長沙王出征,獨留穎川王監國,也是不欲其他皇子守京之功。
與此同時陸相也聽到了消息,心神頓失,正拿在手裡的杯子便落在了地上,發出一聲脆響,半晌開口道:「當初如果舉薦了膠東王會不會不同?」
許衍正立在下首,聽丞相之意並非在問自己,卻似在自問,知道丞相後悔了。眼下的局面正是丞相最不願意看到的,就算皇上親征后大大削弱青州鄧家的勢力,但鄧家的根基還是一點也沒動,甚至鄧太尉的外孫還會登上皇位。
可是當初丞相既然選擇了趙家,放棄了膠東王,現在只能承受。而且許衍還覺得,「就算丞相選擇了膠東王,也未必能成功,皇上終究還是有私心的,完全偏心鄧家。」
「那麼陸家呢?到那個時候會被流放還是滅族?」
聽著丞相的問話,許衍的心裡升起了濃重的悲哀,丞相老了,越來越膽小,越來越沒有眼光,也越來越不能決斷。從聽從自己的諫言接膠東王回相府,到選擇長沙王放棄膠東王,再到重新猶豫再次選擇,完全看不到他過去的睿智——不,其實陸相原本也不夠睿智,否則當今的天下決非如此。
許衍為丞相悲哀,更為自己悲哀,畢竟放棄膠東王也是自己選擇的,現在還來得及反悔嗎?他想了想,堅定地道:「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就算太子和鄧家這一次雖然逃過了青州兵敗的責任,但新朝初建,天下未平,皇上正值盛年,鹿死誰手,尚未可定!」
御駕親征,又比上一次太子帶兵出征不同,整個朝廷都忙碌起來。
膠東王這一次並沒有被派發放糧草之類的任務,他便作了一篇辭藻華麗的長賦送行,素波雖然讀起來有點兒困難,但還是看懂了意思的,膠東王感慨與父皇分別的傷心,再預祝皇上旗開得勝。素波不很通文墨,可她很敏銳地感覺到淡淡的悲傷,便輕輕地撫著膠東王的頭問:「你很不願意父皇離開嗎?」
膠東王就佔了點頭。
平日里膠東王幾乎從來不提皇上,也看不出對皇上有任何惦念之意,但到了此時還是傷心,素波便也感慨起來,「畢竟是親生父子啊,血脈親情怎麼也改不了的。」
膠東王就垂下了眼睛,他能告訴王妃自己不願意父皇離開京城是真的,因為父皇如果走了,京城就成了皇后的天下,膠東王府的處境就會更艱難了嗎?至於血脈親情,他從來都不大相信的。
素波看著,卻只當膠東王擔憂父親,便輕聲細語地勸他,「父皇可是經歷了十幾二十多年的征戰打下的江山,打仗對他不算什麼事,更何況朝廷的兵馬比牛通多得多了,民心也佔在我們這邊,你不必擔心的。」就把當時留福勸自己說膠東王如果出征一定得勝的話講了一遍,膠東王如今越發明事理了,只要細心講解他一定能聽得懂的!
留福正好有事來回稟,聽了這長篇大套的道理就咧了咧嘴,當時自己就是如此勸王妃,可是她根本聽不進,還說如果皇上派王爺為將出征,她一定要去宮裡求皇上收回成命的。現在如她所願,王爺與出征無緣,她倒將自己的話用來勸王爺了。
這些話原本是王爺詳察天下之勢得出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