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薛嘉月不疑有他,伸手指著馬車剛剛過去的地方,笑道:「哥哥你看,那裡栽了好幾棵槐樹,一樹的槐花都開了,潔白如初雪一般,而且香味清幽。你剛剛也聞到了?是不是很香?」
薛元敬趁她不注意,低頭在她的發間輕聞,然後低語,「嗯,確實很香。」
這時馬車顛簸了一下,車裡坐著的人自然跟著身子搖晃了下,薛元敬趁勢伸手攬住了薛嘉月的肩,將她帶到自己懷中來,同時垂首低語,「坐穩了。」
他溫熱的氣息輕輕的拂過她的耳垂和臉頰,薛嘉月只覺得他氣息所經之處都痒痒的,麻麻的。
她瞬間就覺得面上發燙,忙掙脫他的懷抱,直起身垂眉斂目的坐好,但若細看,便能看到此刻她白玉般的臉上已浮起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她原就相貌生得極好,這會兒俏臉暈紅之時,容光更增嬌媚,只看得薛元敬心蕩神馳,忍不住就想要去親一親她泛著紅霞的臉頰。
他伸手過去,一下子就握緊了薛嘉月的雙手,低聲的喚她,「月兒。」
聲音纏綿,如淺語低喃一般,只聽得薛嘉月心中猛的一慌。
近來她總覺得薛元敬對她的親密已經超越了兄妹之間的範疇,她數次安慰自己其實只是自己多想了,他只是看重憐惜她這個妹妹罷了,但是現在,她又不得不開始多想了……
心中正在為難要如何處理這樣曖昧的情況時,好在馬車忽然停住,緊接著就聽到外面車把式的聲音隔著車簾響起,「薛公子,薛姑娘,到了。」
薛嘉月聞言,忙將自己的雙手從薛元敬火熱的手掌心中掙脫出來,抬頭說道:「哥哥,我們到了,快下車。」
薛元敬不語,只深深的看她一眼,目光中涌動的情緒叫她看得心驚膽顫,忙又垂下眼去,不敢再看他。
耳中彷佛聽到了薛元敬低低的一聲嘆息,隨後就見眼前光線一亮,是薛元敬伸手掀開車簾,矮身彎腰走出了馬車。
薛嘉月心中正暗自鬆了一口氣,忽然就見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伸過來,同時薛元敬溫和的聲音也響了起來,「過來。」
他這是要扶她下馬車。
這若是在以往,薛嘉月肯定毫不遲疑的就會伸手握住他的手,讓他扶著自己下馬車,但是這些日子薛元敬對她好像親密起來,完全的超越了兄妹間該有的那種感覺,而且剛剛在馬車裡才有過那樣曖昧的時刻,所以現在薛嘉月就很不想扶著薛元敬的手下馬車。
心中正想著要找個什麽託辭拒絕,好讓彼此之間都不覺得尷尬,但這時薛元敬好像對她的磨蹭不耐煩起來一般,不等她主動伸手過來握他的手,就直接傾身過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薛嘉月只覺得他的手掌心火熱一片,瞬間便燙到了她一般,只嚇得她整個人都僵了起來,面色都有些發白。
這時又聽到薛元敬的聲音響起,他彷佛在低笑,「還不下來?難道是要我抱你才肯下來?」
他這算不算是在撩她?薛嘉月立時就覺得臉上又開始發燙了,忙握著他的手下了馬車。
好在薛元敬並沒有得寸進尺,反而是見好就收,一等她下馬車就放開她的手,轉而吩咐車把式在這裡等他們。
見車把式點頭,薛元敬便回頭叫薛嘉月,「月兒,我們走。」
薛嘉月低低的應了一聲,低著頭跟在他身後往前走。
不過雖然她低著頭,但不時的就會抬起頭,用眼角餘光飛快的溜一眼走在她前面的薛元敬,然後又飛快的低下頭。
這會兒她只覺得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一切到底是薛元敬確實真的在撩她,還是只是她自己心生錯覺?要不要直接開口問他?但若她問了,薛元敬說他並沒有這樣的心思,一切都只是她的錯覺,那她要怎麽辦?
羞不羞的倒在其次,關鍵是薛元敬會不會覺得她對他有意,從而對她日漸疏遠了起來?要知道薛元敬確實是對所有的女子都很冷淡的,特別是那些對他有意的女子,他簡直就是正眼都不瞧一眼的。
薛嘉月想得入神,沒有注意到此刻走在前面的薛元敬已經停了下來,而且還轉過身來看她,依然只是悶著頭繼續往前走,一不留神就直接走到了薛元敬的跟前去,猛一看倒像是她主動對薛元敬投懷送抱一般。
而薛元敬也趁機伸出雙手攬住了她的肩背,將她更緊的抱在自己懷中。
夏日的衣裳原就穿得單薄,所以這會兒就算隔著薛元敬那件玉色袍服的前襟,薛嘉月也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溫熱的肌膚,甚至彷佛還能聽到他胸腔中沉穩的心跳一般。
她腦中先是一片空白,渾然沒有反應過來,待她反應過來後,只覺心跳快如擂鼓,急忙就要從薛元敬的懷中掙脫出來。
但薛元敬的力氣多大,她力氣多大?他現在這般雙臂緊緊的擁著她,若不是真心要放開,她如何能掙脫得了?
最後薛嘉月一張臉都紅透了,心中又羞又氣,忍不住跺了跺腳,色厲內荏的說道:「哥哥,你快放開我。」
薛元敬看薛嘉月一張俏臉雖然板著,但滿是紅暈,目光也閃躲著不敢看他,當下便知她其實是外強中乾。
他無聲的笑了笑,不過到底也沒有再逗她,而是從善如流的鬆手放開她。
薛嘉月一察覺到禁錮自己的力道消失了,趕忙就從薛元敬的懷中掙脫了出來,在一旁低頭站好,耳中還聽到薛元敬帶著笑意的聲音說道——
「你都這樣大的人了,走路怎生還不看路,只低著頭一直往前走?這次若非是我在這裡,而是一塊石頭,你也要直直的撞上去?」
薛嘉月銀牙暗咬,但又不好說什麽。
有時候連她自己也弄不清楚,薛元敬這到底是無意為之還是故意為之?若說是無意的,他近來怎麽總是這樣親密的抱她?明明她都說過好幾次,她現在已經長大了,即便他們是兄妹也不能再這樣擁抱了,可薛元敬總是恍若未聞一般,照樣會找機會同她親近。
但若說他是故意為之,可他剛剛說的那話分明就是為她好的意思。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但這會兒薛嘉月卻覺得薛元敬的心才真的是海底針,讓她壓根就捉摸不透。
腦中正琢磨著這事,沒提防薛元敬忽然又伸手來握住了她的手,她待要掙脫,但薛元敬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些,同時他含笑的聲音響起。
「走吧,我們去看看那些番椒苗長勢如何了,待看完了還要快點回去。你不是說還要去鋪子里盤帳?若像你現在這樣一味磨蹭,什麽時候才能回去?」
薛嘉月總是說不過他的,只能這樣繼續的一顆心如同漂浮在半空中一般,沒有個定數,輕易的就被薛元敬握著手往前走了。
不過等到了她租賃的地里一看,就見辣椒苗長勢喜人,較她上次來看的時候長高了不少,甚至有的辣椒苗上還開了白色的小花。
等花落,那就會結出辣椒的。
看到薛元敬和薛嘉月過來,吳老漢連忙迎了過來。
薛嘉月賃的就是他家的地,同時也雇了他每日看守這些地里的辣椒,給它們澆水施肥,自然若有蟲了也是要捉蟲的。
吳老漢和妻子生了一兒一女,現在女兒嫁了同村的一戶人家,兒子也已經娶妻生子,他最小的孫子現年都已經有五歲了。
遠遠的看到薛元敬和薛嘉月,他就起身迎了過來。
彼此見過,吳老漢叫他們進旁邊他搭的一個簡易的棚子里坐了。
薛嘉月問了他一些有關辣椒的話,吳老漢都一一回答了,薛嘉月聽了很滿意,就起身要去看看地里的辣椒。
薛元敬自然陪同,兩個人一起往外走。
因著剛剛馬車車廂里和忽然撞到他被他抱入懷中的兩起曖昧事件,薛嘉月這會兒不知道該如何與薛元敬相處才算自然,所以便只是做出認真看每一棵辣椒苗的樣子,不看薛元敬,也不和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