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皇上一向很喜歡出身江陰徐家的這個兒媳婦,漂亮可愛,更主要的是生性豁達整日笑容滿面,又沒有什麼大志向,特別適合青雲,此時就又幫她,「是說太子前些時候治理冀中的功勞吧。」
素波接了這個台階趕緊小雞啄米般地點頭,「是的,是的。」其實她根本不知道什麼治理冀中的大事。
皇上豈能看不出來,忍不住就笑了。然後他又收了笑意,若有所思地看看面前的幾個兒子。江都王生性愚鈍,自己懶得多管他,也就罷了;倒是河間王只比太子小一歲,又聰敏過於太子,不知什麼時候起便對儲君之位生了覬覦之意,平日總挑撥太子與諸皇子間的關係,剛剛這幾句成功地讓太子又恨上了膠東王,怎麼教導也改不了;但是太子,果真缺乏儲君應有雅量,只要有一點點小事不如意就生氣,與幾個弟弟都面和心不和,自己一定要教導他擁有帝王的胸懷!
然後皇上的目光就落在膠東王身上,這是靜妃最小的兒子,當時還在娘胎里的時候自己南征,彷彿在他三四歲時才回京第一次見了面,白白胖胖眉清目秀的很可愛,比年紀相仿的江都王和長沙王都要聰慧得多,能背許多的詩詞歌賦,自己是著實喜歡的,也曾將他抱在懷裡。但後來,皇上就沒有什麼印象了,只記得他一直生病,每每自己出征回京他都在養病,偶爾見了面也生疏得很,似乎連話也很少說了。
現在他已經長大了,俊美的臉上還依稀帶著少時的痕迹,與靜妃極為相似,尤其那雙眼睛,似一泓秋水一般,但又比靜妃的深遂,怎麼也看不到底。
看不到就看不到吧,皇上並沒有將太多的心思放在膠東王身上,政務太忙了,教導太子又佔據了他太多的時間。
只要保全膠東王,自己也就對得起靜妃了,而皇后和太子一定要明白。
原本歡快的氣氛因為江都王和河間王的插言突然變得尷尬了,皇上負手站在正中若有所思,大家都屏氣侍立,只聽得一旁的河水嘩啦啦無憂無慮地流過。
身為帝王,最容易起的就是猜疑之心,方才太子阻止自己吃膠東王府的點心時皇上還沒有放在心上,但經過剛剛的不快他卻想得多了些——為什麼太子會疑心膠東王府的東西?要知道靜妃也曾向自己哭訴過,然後她和她的兩個兒子都死了,而膠東王當初在宮裡時也差一點病死,尤其是太子勉強吃一塊點心的樣子,其實也一樣不差地落在皇上的眼睛里了。
如果真是那樣,膠東王出了宮裡不但活了下來,而且不再病弱,身子就像雨後的春筍一般一下子就長了起來,就是這個原因了。但是,皇上又在心裡否定,不可能,自己太多心了,皇后雖然一心護著自己的兒子,但總歸也是賢良的女子,趙美人就是她送給自己的,生下了長沙王也養大了。靜妃就是身子不好,所以孩子也不夠健壯,夭折也沒什麼想不通的。
就算先前的事有些蹊蹺,現在又能如何呢?皇上想了一回還是不會改變自己過去的決定,皇后、太子之位早已經詔告天下,當初就是靜妃的父親陸相也是贊同的,根本不可能輕易動搖。只是自己一定不會再讓膠東王出事了,靜妃死的時候因為這個小兒子都閉不上眼睛。
皇上覺得自己有必要點一點自己的幾個兒子和朝臣們,膠東王雖然是庶子,但他的母妃出身高貴,本是自己的結髮之妻,只是事出無奈才屈居於側室之位,自己希望他能一生平安喜樂,想了想就問:「膠東王府的廚師是犯了什麼錯?」
素波只得上前道:「當時府里的用度不夠,我便想儉省些,不料他卻不肯聽吩咐,當眾便與我吵了起來,才令人教訓了他。」
「原來如此,」皇上意味深長地道了一聲,目光自太子的臉上一直掃到了河間王和江都王,「你們在宮裡哪個內侍宮女敢無禮?更不必說御膳坊的內侍御廚們了,唯獨膠東王妃連個廚師都吩咐不動。身為兄長們,你們不覺得不夠友愛?」反而一個擔心有毒,一個譏諷,另一個更是心思深沉想挑撥離間。
太子趕緊垂首答:「兒子果然想得差了,又因為近來政務忙,對於諸位弟弟皆有所疏忽,今天回去后便吩咐宗正寺幫忙整頓膠東王府,對於這樣對主人不敬的奴僕直接打死了事。」
河間王亦道:「我先前只當膠東王府有弟弟和弟妹兩個人管著定然銅牆鐵壁一般,不想竟然還能有此事?太子哥既然忙,明日我去王府幫著弟弟和弟妹們教訓那伙子刁奴!」
江都王又拿了個清明果吃了,「這廚子手藝不錯,別打死了,不如調到我的府里,我就從沒見過有人敢跟我頂嘴的。」
素波可不想請哪位大神到自己家裡,趕緊就反對,「現在府里已經沒事了,犯事的鄭典膳也老實了。」
皇上也就罷了,卻又奇道:「膠東王府的用度不夠?你們有什麼花銷?」
提起此事素波倒有不少的苦可訴,「王爺的俸祿不少,可是早已經花用光了,只靠著父皇和母后賞賜的東西度日呢,因此才要鄭典膳節儉些的。」
皇上可是自平民起兵的,雖然現在身居皇宮之內,但對於外面的情形卻並非一無所知,立即就覺出不對了,「青雲的俸祿都用在何處了?你報出來我聽聽。」
雖然是皇家祭祀,但朝中的高官大臣們自然也會隨行,方才皇上帶著皇子們走過來時,便有十幾位大臣們跟在後面,只是天家父子兄弟們說話他們自是不敢插言的,現在便從其間出來一個人跪在地上回稟道:「皇上,此皆宗正寺之錯,王妃未必知道。如今下官自皇陵回來正在整頓,原本打算寒食節后拜訪膠東王府送回王爺的俸祿,再請王爺和王妃責罰!」
皇上早想到實情,便哼一聲道:「如果不是朕問了出來,吳卿便打算矇混過去了嗎?」
吳望叩頭如搗蒜,「臣知犯下大錯,只想一力彌補,斷不會蒙蔽天聽!」
素波早知道這裡面一定有問題的,但她一向不是爭強好勝的人,只要能過上不錯的日子就知足了,再者留福一再交待膠東王府要低調,現在又看在吳望畢竟給自己送過許多上好食材的面子上便道:「父皇,宗正寺卿前些時候給我們送了許多財物、下人。」
前些時候江都王的岳家被判了流刑,如今吳望是河間王的岳父,皇上衡權一下,畢竟吳望就是錯了也有限,而且他也想保住河間王的面子,便揮了揮手道:「你前些時日在皇陵監工,著實辛苦了,宗正寺有些事情便有些疏忽,朕便給你一個機會,將事情查清報上來!」然後便向膠東王道:「青雲,你為何不向父皇說呢?」
膠東王便跪下了,垂著頭一言不發。
他什麼不懂的,素波便擔心起來,趕緊道:「父皇,王爺一向專心讀書,並不管府里事務,都是臣媳在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