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郎都之死【1】
湯城王爺府邸,白帆懸挂,眾家將門人一身素服將王爺府中過道站滿,前來憑弔的人絡繹不絕,見府中門人臉色一片肅穆個個悲切,郎都在世時倚重的幾個門人家將更是雙目赤紅含淚默默握緊了手中拳頭,暗自發誓選擇了一條不歸路。
正堂中,郎亦雄頭髮花白,臉上出現深深的皺紋,鬍鬚上有淚水滑落的痕迹,原來一雙威威虎目而今黯淡無神一副呆鵝狀痴痴的望著面前用上好的小葉雕花檀木製成的棺材,內心死灰,這是白髮人送黑髮人啦,喪親之痛莫過於此,他強打起精神,默默走到棺木旁邊,伸出顫抖的雙手,輕輕的生怕驚擾到一般,隔著分毫的距離,沿著郎都輪廓仔細的打量,腦海之中都是郎都從小到大生活的情景生生浮現,本想著帝國王朝權霸天下,堂堂王爺之子在統治域內定是生活得有滋有味,靜靜等他長大,等他成熟,等他風采蓋世之時,自己可以含笑九泉。然而,這一切美好的想像或期望活活被人掐斷,是那麼的突然那麼的不可理解。江湖,江湖是什麼東西?曾經在郎亦雄眼裡,江湖就是一群土雞瓦狗,就算四大宗門又如何,還不是仰仗帝國而存活,說不定哪天不高興了帶人分分鐘平了它,什麼高手?什麼宗師?能敵得過良將三千精銳百萬?笑話,是的,原來的江湖在郎亦雄的眼裡就是個笑話,跟街頭賣雜耍的人差不了多少,也許是湯垣王朝雄霸域內太久,世人早已忘記了郎家強盛之時的威勢,敢虎頭摸須,這簡直是赤裸裸的挑釁。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可以忍但我郎亦雄怎麼忍的下去?我唯一的子嗣唯一的希望和寄託就因為跟這些江湖閑漢混了幾天居然把命給丟了?此仇不報何以為人,我非滅他祖宗十八代尚且不解恨,何人?在湯垣境內究竟是何等人物敢對王府世子下手?說他是膽大包天不能形容,說他是喪心病狂,更不可揣度?郎亦雄緊緊盯著棺木中的兒子,從來沒有一刻覺得他是那麼乖那麼聽話那麼聰明那麼讓自己挂念,心裡嘶吼著「你給老子起來啊,跟我抬杠啊,你以後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再也不管你了行吧,你倒是起來啊,你不是喜歡藏春院的頭牌芙蓉么?父親親自給你送來,你不是說要去遊歷四方么?我都陪著你,哦不,不僅僅我陪著你還有芙蓉也一起,你要是還不滿意,我把暢春園的人都拉來陪著你,兒啦,你倒是給我起來啊」。
郎亦雄看著棺木中的兒子,一遍一遍的問詢,懇求,卻不見迴響。他顫抖的雙手慢慢的從郎都身邊拿開,最後深深的看了一眼靜靜躺著的兒子,然後無力的揮了揮手,示意下人蓋好棺木。當咔嚓一聲棺木合攏的聲響就像一把鋒利的戰刀隔斷最後存留在體內的堅強,身形一軟,那一刻黯然緊閉的雙眼有渾濁的淚水滑落,流出了痛徹心扉,流出了思念和無望,更是流出了對江湖蠻子的仇恨,如熊熊烈火肆虐胸腔,直衝腦海。
管家見自家老爺情緒稍稍穩定下來,才輕輕的短短的舒了口氣,從王爺接到音訊再到親自帶人去接郎都,再到今日悼念之時,短短几天時間,他覺得自己都快瘋了,不是忙的是快被逼瘋了。平時王爺府大小事務都是經他手處理,但郎都結交江湖朋友也再王爺的應允之下,有時還是他親自安排出去的,哪知這幾天來,郎亦雄對他像是審問犯人一般,比如郎都什麼時候吃早飯,什麼時候去便堂,什麼時候和誰接觸,都說了什麼話,有哪些沾水帶肉的女人等等。我只是個管家,我從來沒有跟著郎都,更不是郎都身邊伴郎小廝,我哪裡知道。能說不知道嗎?不行。敢說不知道就會如同跟隨郎都的侍衛一般,當郎亦雄問侍衛可知道郎都是怎麼死的時候侍衛只是結巴了一下,就這麼一下,被他手持丈八長刀斃於眼下,還冷漠的說道「身為王府中人,連世子的行蹤都不關注,要你這用,廢物」。他每次想起當時自家老爺用一雙充血般的虎目冷漠的注視著這群下人的時候,總感覺脖子涼颼颼的透風,雙腿不自覺的打擺子,實在是太可怕了。還好可能是作為管家來講還有些用處,今日得以接待前來的朝中重臣和武林中交好的英雄豪傑,希望辦的周到而體面,別落下什麼把柄才好。
「北疆枯欲禪宗,暮宗主拜祭」門口接待的小廝口中一個唱諾。
「一鞠躬」
「二鞠躬」
「三鞠躬」
「禮畢,賜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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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郡降魔寺主持,了空大師拜祭,附上往生經卷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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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掌教,葉宗主拜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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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鄂神教使者,千大俠拜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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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一一走到郎亦雄面前,這都是多年認識的老友,雖然郎亦雄打心眼裡瞧不起這群仗著幾分身手聚集起來的烏合之眾,但唯獨對這幾個人心存敬畏,這些人裡面每一個都算是萬中無一的高手,若是在軍中,兩軍交戰百萬雄師之中取人首級如探囊取物一般,是非常人。
「王爺,還請節哀!想不到世子正值昂揚抱負之時,卻突然遇害,讓我等緬懷而戚戚。但事已至此,還望王爺能多加保重,後續事務再行商議,定當還世子一個公道。」暮遠向著郎亦雄見過禮並安慰道。
「阿彌陀佛」了空大師對著郎亦雄唱了一聲禪語,便肅立一旁,不停念叨著往生經。
「暮宗主有心了,各位原道而來高情厚誼榮郎某人日後報答,有請內堂稍事休息,郎某還有要事相求」郎亦雄強打起精神,招呼著眾人,心裡暗自盤算著怎麼樣從這些人手中找出兇手,他袖口中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刺進掌心,有血絲在指縫間竄動。
「莫道,莫宗主拜祭」門口一聲唱喏聲響起。
「莫道,鬼宗,我待你不薄,你害我兒性命,居然敢來?」郎亦雄聽見莫道二字,腦袋炸響,青筋直跳,咬牙切齒的說道「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