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老虔婆終於被好心的琸雲留了下來,至於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可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事情並沒有就此完結,事實證明,這老太太白活了幾十年,經了這麼大件事竟沒瞧出自己孫女已經脫胎換骨般地全變了個人,只當她今兒一時怒火攻心才做出揮刀砍人的舉動來,這不,還不得老老實實地叫了鄰居把她背回屋裡伺候著。

「趕緊去給我請大夫——」老太婆才將將躺好就朝琸雲頤指氣使,「哎喲,老婆子的腿都斷了,痛死我了,哎喲,哎喲——」魔音入耳,琸雲立刻皺起眉頭,狠狠地橫了老太婆一眼。

老太婆愈發地起勁,尖叫一聲比一聲高。

「老太太說的是,這傷啊是得請個大夫仔細看看。」琸雲實在不願意叫她祖母,便索性直接叫她老太太。見那老太婆臉上露出得意之色,她又立刻調轉話頭,「不過啊,您也知道,請大夫可是要錢的。我手裡頭可是一個銅板也沒有——」

她一邊說話,一邊查看老太婆的神色,只見她臉色頓時變得緊張起來,眼神閃爍,目光頗不自然地朝牆角的腌菜罈子瞟了一眼,又飛快地挪開,舔了舔嘴唇,緊張地道:「你看我做什麼,我可一分錢也沒有。沒錢你不會去借啊,等你哥回來了,再讓他還就是。」

琸雲心中有數,裝腔作勢猛地一拍腦袋,「啊——我怎麼給忘了,上回明明瞧見大哥往這裡藏錢來著。」一邊說著話,一邊往牆角走去。

老太婆急得直哆嗦,偏偏這會兒傷了腳動不得,只得扯著嗓子喝道:「你大哥哪裡有錢,盡胡說,家裡的東西別亂翻,弄壞了怎麼辦,你這小蹄子就是不——」

「啊呀,找到了。」琸雲高聲打斷她的話,從腌菜罈子里翻出一隻臭烘烘的荷包,仔細掂了掂,得意地朝老太婆笑,「我就說藏了錢嘛。」

「那是我的錢,我的錢!」老太婆急得只恨不得從床上跳下來把搶回自己兜里,可偏偏兩隻腳不聽話,才稍稍一動就險些從床上掉下來。這要真掉下床了,琸雲可不會再費力把她給搬回去,老太婆隱約想到這一點,再也不敢亂動,只扯著嗓子使勁兒嚎,「快把我的錢還給我,還給我。」

琸雲故作驚訝,「老太太你說什麼?這是你的錢?可別開玩笑了,你剛剛還說一文錢都沒有呢。再說了,你都多少年沒下地干過活兒了,連家裡的雞鴨都是我給喂的,你從哪裡攢的錢?」

老太婆頓時無言以對,還欲再嚎,琸雲已經朝她揮了揮手,笑眯眯地回道:「孫女這就去給您請大夫,您小心在床上歇著,可別掉下來,要不然,我這小胳膊小腿兒的,可沒法兒把您搬上床。」一邊說著話,人已經出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支持,俺正在努力碼字。

因為之前打算開的不是這篇,所以本文基本沒有存稿,所以,你懂的……

琸雲一出院門就瞧見林嬸子正在家門口跟幾個婦人在閑聊家常,見琸雲出來,俱一臉關切問:「二丫頭這是去哪裡?」

「我去給老太太請大夫,她崴了腳走不動路。」

「哪裡就這麼精貴了。」其中一個婦人翻了個白眼頗不認同地接話道:「咱們村裡還沒聽說誰崴了腳要請大夫看的。再說,咱們村兒可沒大夫,你還得進城去請。瞧瞧這都什麼時辰了,不等你進城天就黑了。」

「二丫頭你別怕她,有咱們在呢,絕不會讓那黑心肝的老婆子把你給欺負了。」林嬸子也幫腔道。

因著許多年不見,琸雲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這些嬸子們怎麼稱呼,便只嘆了口氣,無奈地道:「嬸子們也曉得我們家老太太的性格,回頭我大哥回來了,定要添油加醋地告我的狀,我還不曉得怎麼跟他交待呢。」

「你這傻丫頭,怎麼腦子一根筋呢。那老太婆是什麼德行大傢伙兒還不曉得,今天干出這種不要臉的事來,換了旁人家,早把她趕出去了。就你心腸軟才容得下她。你放心,等你大哥一回來,不消你說,咱們就先把那老太婆的惡形惡狀說給他聽。」

「可不是,你放心。」

琸雲等的就是這句話,紅著眼睛朝眾人謝過後,還是堅持要去給老太太找草藥。

她這些年來不知受過多少回傷,久病成良醫,多少也懂些藥理,不多時便采了些消腫止痛的草藥,再多添了些鎮定安神的葯,回家洗洗熬了,煮給老太婆喝完,不一會兒,老太婆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屋裡安靜下來以後,琸雲才終於能靜下心來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毋庸置疑,她回到了二十年前,所有噩夢開始之前。

陸鋒過世之後,琸雲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整晚整晚地睡不著,閉上眼睛就是她和陸鋒在一起恩愛纏綿的點點滴滴,她甚至想過自我了斷。但一想到自己的性命是陸鋒用自己的性命換來的,她又不甘。

有時候她會想,如果她沒有與陸鋒相識,那麼他們兩個人的生命將會有多大的不同。

那樣才華橫溢、出身高貴的世家公子會擁有截然不同的人生,他本是家族裡備受器重的年輕才俊,本該有大好的前途,本該娶一個門當戶對、溫柔賢惠的妻子,他本不該在風華正茂的時候悲慘地死去,死在燕軍的亂刀之下,屍骨無存。

一想到這個,琸雲就會悲痛到窒息,內心深處不斷翻湧著悲傷與懊悔,她甚至向老天爺祈禱下輩子再也不要遇到他。可是現在,當她有再重來一次的機會時,琸雲卻發現,那些曾經發下的誓言卻一點也不敢用,她身體里的每一個毛孔都在蠢蠢欲動,都在吶喊叫囂,她想他……

是的,她想念他。

這麼多年裡,琸雲第一次這樣肆無忌憚地想念那個用生命愛護她的人,也第一次這麼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天色漸漸暗下來,夕陽的餘暉在西天畫下最後一道紅暈。

村裡各家各戶都開始準備晚飯,琸雲也收拾好心情,洗了把臉,準備去廚房做晚飯。

她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干過這些活兒了。上輩子她九歲就被賣到了小紅樓,因相貌生得標緻,老鴇不讓她碰這些粗活兒,每日里只彈琴唱曲兒,後來見她身段兒婀娜,還特特地從京城裡聘了師傅教她劍舞,再之後便是一舞成名。

她跟著陸鋒住在益州東華園的時候,倒是存著要為他洗手作羹湯的想法,只是陸鋒心疼她,從不讓她下廚。再到後來他死了,琸雲便再也沒有了下廚的心思,從那之後的漫漫十年,琸雲的心裡都只剩下一個詞,就是報仇。可惜老天爺不長眼,就算到了最後,她也一直未能如意。那枚匕首雖重傷了賀均平,卻未能取得他的性命,一想到這裡,琸雲就忍不住一陣懊惱。

太久沒有進過廚房,琸雲很是發了一會兒愁,她甚至不知該從哪裡入手。琢磨了老半天,才想起得先去淘米。在廚房裡找了好一陣,她才終於找到了牆角的舊米桶,打開來看,桶底只剩下薄薄的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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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兒從良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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