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謠言會傳得沸沸揚揚,和那人這般作為有很大的關係。
想起昨夜送入她閨房的字條,她抿了抿唇,輕聲說:「紫兮不知,紫兮只知,救我之人並非外頭所傳的青樓之人,送我回來的馬車也並非是屬於那種地方的。」
「那你倒是說說,是誰救了你?」族長看著她,冷冷問道。
如果可以,他自是希望外頭的傳言是假的,但不提其他,她從青樓出來的這事,壓根兒假不了,他會這麽問,也是因為邵紫兮是邵銘諍的嫡長女,即便知道他不待見這個女兒,該走的程序還是得走。
然而邵紫兮卻是不語。
救她的人?不僅眾人不知,就連她自個兒也不曉得。
那人穿著一身黑衣,渾身上下只露出一雙眼睛,就算他此時站在她面前,她也認不出來,再說,那人是個男子,在這動不動就得以身相許的年代,她可不敢說出救她的人是個男人。
更何況,她要求那男人救她並保她名聲不損,第一點,他做到了,第二點,卻是遲遲沒消息,直到昨夜她才收到一張字條,要她什麽都別說,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等。
所以,她只能沉默。
可她的沉默,卻讓眾人的目光更加輕蔑。
見她不語,族長一雙眉擰得更緊,「別說老夫不給你辯解的機會,機會已經給了,你不把握,那麽今日我就以族長的身分宣布,邵銘諍之嫡長女邵紫兮,於明日送入庵堂,終生不得再入邵家門!」
這話一出,等於是將邵紫兮逐出邵家,也讓一直未開口的邵銘諍眉頭微擰。
看著在寒冬里跪在地上身形單薄的女兒,以及那與髮妻越發相像的臉蛋,他心一痛,就要開口。
一旁的曾萍兒早在邵紫兮進門後就仔細觀察邵銘諍的神情,察覺到他的不舍時,搶先出聲—
「族長,紫兮畢竟是老爺的嫡長女,出了這樣的事,誰也不願意,不如就在府中修個家廟,讓她帶髮修行如何?」她一臉不舍的看著跪在地上的邵紫兮,替她說情。
這一番話,讓邵銘諍微擰的眉鬆了松。
他本意是將女兒送到慶州,那兒離鳳城遠,待風聲過後,再尋個好人家將她嫁了,曾萍兒這番話雖不是他要的結果,可比起被送去庵堂終生不得踏入邵家門一步,也算是好結果了,待時日一久,他再想法子將女兒送去慶州也是可行。
畢竟同床共枕十數載,邵銘諍眉頭一動,曾萍兒便能將他的想法猜得八九不離十,自是趕緊阻攔。
想把邵紫兮送走?
看著邵紫兮那張與她生母越發相似的臉,曾萍兒臉上閃過一絲狠毒。
她也不想留下這狐狸精,可她若不發話,這幾年經營的形象可就毀了,更何況,那人的交代,她還得完成……
聞言,族長擰眉,看了眼邵銘諍的神情,正要開口,就見邵紫兮諷刺的彎起唇,輕聲說—
「族長,我還是一句話,我沒罪,我不會去庵堂,也不會去家廟,我邵紫兮,是邵府的嫡小姐,哪兒都不會去。」
她還不至於沒骨氣到讓仇人幫她說話,更何況曾萍兒也不是幫她說話,她若是認罪,被送入府中修的家廟,她親愛的繼母要對她做什麽時,豈不是更好下手?
所以她不會認!她忍了一輩子,卻換來那樣的下場,這一次,她不會再退讓,她要爭取自已的利益。
「你!」她的不識好歹讓族長大怒,大手一拍,站了起來,「來人!把人給我綁起來,送去城外的尼姑庵!」
這話讓曾萍兒一喜,見邵銘諍雙眉緊擰,欲要起身,她嚶嚀一聲,身子一軟,倒在一旁的邵紫穎身上。
「娘、娘您怎麽了?!」邵紫穎早先被邵紫兮那賤人打了幾巴掌,正幸災樂禍的看著戲,見自家娘親突然厥了過去,大驚失色,這一叫喊,喊住了邵銘諍。
「這是怎麽回事?」扶著妻子,邵銘諍擰眉,頓時有些分不開身。
就在這時,一干僕婦已進了祠堂,挽起袖子,便要將邵紫兮押走。
邵紫兮抿著唇,雙拳緊握,正想著大不了不當這邵府小姐,打算離開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嬌斥—
「是誰這麽大膽子,敢把本郡主的好姊妹送去當尼姑?!」
【第三章郡主假扮好姊妹】
祠堂外走來一票人,為首的是一名女子,她身著一襲俐落的火紅色騎裝,長長的黑髮高束於腦後,纖細的腰間掛著一條長鞭,腳踏一雙火狐皮製的長靴,精緻的小臉滿是怒氣,一路闖了進來。
「郡主,您慢一點……」
身後一群宮人急急追上,就連新出爐的太子妃邵紫菀都跟在那女子身後,她那妝點精緻的臉,此時有些不好看。
這一聲叫喚,讓祠堂眾人一驚,在看清眼前女子的容顏時,眾人心裡暗暗叫苦,忙呼啦啦的跪了下來。
居中的族長更是恭敬的朝來者行禮,顫巍巍的喊著,「參見雲樂郡主!」
雲樂郡主美眸一掃,在看見那唯一背對著她的纖細身影時,長腿一邁,幾步向前,伸手將人給扶了起來。
「紫兮,你起來!」
在扶人的同時,美眸悄悄向外頭瞥去,她應該沒認錯人吧……
手臂上傳來一股溫熱,下一刻,邵紫兮人已被拉了起來。她下意識看向攙她而起的女子,有些詫異,直到看見對方極快的朝她眨了眨眸,這才瞭然,一顆緊繃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她曾猜測過黑衣人的身分,卻沒想到對方連身分尊貴的雲樂郡主都請得動……
扶起人,雲樂郡主握了握腰間的長鞭,居高臨下的望著眾人,又問了一次,「是誰說要把紫兮送去當尼姑的?站出來!」
年邁的族長冷汗早已爬滿額間,顫聲說:「稟、稟郡主,邵紫兮犯了家規,老夫這、這也是為了邵家的名聲,才會……」
族長簡直欲哭無淚,這鳳鳴王朝上下,誰不知雲樂郡主的威名?
當今聖上膝下一共有六名皇子,卻是一名公主也無,聖上盼星星盼月亮,就盼老天爺賞個小公主,可偏偏就是生不出來。
直到雲樂郡主出生。
雲樂郡主閨名葉曉曉,乃當今聖上的胞妹連月長公主的獨生女兒,也是太后的外孫女、聖上的外甥女,更是鳳鳴王朝皇室里唯一一個女娃娃。
唯一的金枝玉葉,可想而知葉曉曉的身分之尊貴,加之太后與聖上的寵愛,對葉曉曉可謂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疼著、寵著,絕不容許有人惹她不高興。
若非連月長公主不想女兒被過度嬌寵,拒絕了公主的封號,雲樂郡主早就成了雲樂公主,鳳鳴王朝唯一的公主。
偏偏這唯一的皇室貴女,身為女兒身,性子卻是比男子還野,天不怕地不怕,鳳城裡的王公貴族,個個見她如見鬼,更傳出一句—「寧可和閻王打交道,也絕不要和葉曉曉這惡女扯上半點關係」的警語。
葉曉曉這野慣了的性子,聖上和太后都是睜隻眼閉隻眼,也就只有其母連月長公主壓得住。
而今日太子妃邵紫菀的回門宴,請的可都是自家人,誰也想不到葉曉曉會跑來,不僅跑來,還直奔祠堂,看這架勢,似乎是替邵紫兮出頭的。
問題是,這兩人是何時扯上關係的?
「什麽狗屁名聲!」聽完族長的敘述,葉曉曉柳眉倒豎,手一揚,長鞭啪地一聲甩落在地,揚眉說:「不過就是去青樓逛逛,有什麽大不了的?男人可以去風花雪月,女人為何不能去見見世面?如果只是這麽回事就要送人去當尼姑,那本郡主豈不是要剃度好幾回了?」
不過就是去青樓逛逛?
眾人一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把青樓當客棧逛,還逛得這般得心應手、眾人皆知的,普天之下也就葉曉曉一人,偏偏,還真沒人敢數落她半句不是。
就連言官於朝堂上奏,聖上也只是輕飄飄的一句—
「雲樂還小,不懂事,卿家何必和小孩子家家較真?」給打發了。
正因為這一事,葉曉曉的惡名更加遠播。
族長被這話嗆得老臉通紅,好半晌才吐出話來,「郡主乃金枝玉葉,豈是尋常人等能比擬?再說,邵紫兮被青樓之人所救,不論如何,這清白早已……」
「我呸!」葉曉曉呸了一聲,伸出修長勻稱的手指比著自個兒,怒道:「你這老不死的,膽敢說本郡主是青樓的人?!」
見自家郡主被污衊,一旁的宮人很配合的站了出來,大聲斥道:「大膽!竟然冒犯郡主!」
此話一出,眾人一驚。
雲樂郡主這話的意思是,救了邵紫兮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