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江顏大學,要快,謝謝!」她眼眶灼熱、惶急顫抖地對司機先生喊道,拉開車門就要上車:「越快越好,罰單我來繳——」
就在此時,溫宜突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環腰抱起,她氣急敗壞驚怒萬分,拚命掙扎之際卻發現自己已經被扔進了一張真皮副駕駛座。
「陳定!你到底想幹什麼?」她快氣瘋了,秀氣的臉龐滿布憤慨怒焰,伸手就要去扳動車門鎖。
「我的車比計程車快!」陳定表情冷硬,坐上駕駛座后,先幫她扣上安全帶,才發動瑞典超跑Koenigseggone:l,隨著一陣低吼咆哮聲,車子緊貼地面疾射而出——
幸虧是早上七點初,還不算是上班熱門塞車路段,這輛狂暴兇猛的超級跑車迸發出極其可怕的一千三百四十匹馬力,可以在二十秒內從靜止加速到四百公里,猶如風馳電掣般,溫宜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被甩飛出去了,可和她此刻急如星火的心情相比,每分每秒依然慢得彷彿是極其漫長的煎熬與恐懼……
她腦子裡瘋狂掠奔過阿May大學時燦爛自信的笑容,她們兩個坐在教室里熱烈討論著晚清譴責小說《二十年目睹之怪現象》和《聊齋志異》的相同和迥異……還有阿May勾著肩大笑著對她說:「溫宜,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姊妹,以後小孩也要指腹為婚哈哈哈哈……」
溫宜纖細蒼白的手緊緊抓住安全帶,閉上眼,淚水再忍不住落了下來。
陳定老練敏捷迅猛如F1賽車手,在連續超過兩三輛車后,不禁瞥了身旁安靜的小女人一眼……心頭莫名抽緊了一瞬。
印象中的她,不是溫和貞靜得像影子,就是伶牙俐齒得叫人頭痛,短短几次碰面「交手」下來,他已經習慣了逗得她氣到臉紅,抑或是自己被她搞得跳腳,可是此時此刻見她默默流著眼淚,無聲無息,卻遠比嚎啕哀哀痛哭還要令人心疼。
「不會有事的。」他沉穩有力地掌控著方向盤,聲音相同的低沉穩健,篤定得恍若魔法,剎那間奇異地安定撫慰鎮靜了溫宜瀕臨支離破碎的情緒和恐懼。
她側首楞楞地望著他,杏眼濕漉漉恍惚無助如迷路小鹿。
「我保證。」他眼神有一絲溫柔,低啞得近乎哄誘。
她又哭了,顫抖的手衝動地抓住他的手臂,「我、我們一定來得及的,對嗎?阿May一定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你別怕,」他騰出指節分明的修長大手放在她冰冷的手上,握緊。「我在。」
「謝謝你……定先生……謝謝你……」在這一秒,她內心深處因為他帶來「災難」而不由自主生起的絲絲憤慨怨懟,霎時全煙消雲散了。
只要阿May沒事,只要今天能順利趕到那裡,確保阿May平安,她願意搬離台北,到最最偏鄉遙遠的地區去,永遠不再讓江顏有懷疑她和定先生,誤會她會做破壞他們愛情的第三者的一天!
定先生他……真的是個好人。
【第七章】
Koenigseggone:1果然很快抵達江顏大學校門口,溫宜看到出來攔阻盤問的學校警衛時,心急的就要開口,卻見陳定氣定神閑地撳下電動車窗,在警衛驚喜又崇拜的恭敬態度中,就大搖大擺地繼續把車開進校園大道。
她愕然迷惑地望著他。
「他們去年蓋好的實驗大樓是我認捐的。」他隨興地挑了挑濃眉。
果然頂尖富豪的極致,是靠刷臉就能通行無阻。
但此際,溫宜卻無比感謝他的身分……
很快地便到了湖邊,溫宜焦急地請他開到接近涼亭的那一處,隱隱約約看見在晨露寒風中的湖畔,有個連大衣也沒穿的失魂落魄女子。
她二話不說開了車門,腳步凌亂地狂奔過去。
陳定想拉住她,後來還是收回了手,站在車邊靜靜地等著,銳利的目光緊緊盯著溫宜的身影,絲毫未察覺自己眼底的一縷不放心。
尤其在看到她一點也不猶豫地脫下身上的羽絨大衣罩在那個女子的身上,他的瞳孔微微一縮,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因此煩躁不安什麼?
「阿May!」溫宜把羽絨大衣緊緊罩住阿May冷得像冰塊的身子,紅著眼眶,咬牙切齒道:「你這個笨蛋,你幹嘛糟蹋自己的身體?為了一個背叛又傷害你的人,一點都不值得,你——」
「溫宜……」失魂落魄的阿May眼皮浮腫,憔悴恍惚地迎視她,凍得發紫的嘴唇囁嚅。「我的心臟好痛……好像被挖掉了……被周偉和那個女人一刀一刀狠狠的……」
「我知道!我懂!我真的懂!」溫宜再也忍不住地抱住了她,嗓音哽咽破碎。「別想了,不要再去想他們兩個人對你做了什麼,都會過去的,真的,相信我,一切都會過去的——」
「我過不去!」阿May猛烈掙扎了起來,緊抓住她的手腕,幾近瘋狂地又哭又笑地叫喊。「溫宜,你不懂,莫謹懷雖然混蛋,但是他沒有搞大女人的肚子,他沒有讓別的女人生原本應該給你來生的孩子……你不會明白這種感覺的,你憑什麼勸我一切都會過去?他們有孩子了,我的孩子……那應該是我的孩子啊!」
溫宜的手腕被掐握得都要瘀青了,可她像沒有感覺似的,還是輕聲柔語地試圖安撫暴躁狂亂的好友,「好,好,是我不懂,對不起,我跟你道歉,但是你先深呼吸……你放鬆一點,我們先回家,我陪你……我們想辦法解決這件事好不好?」
「溫宜,你幫我!」阿May眼神有些渙散,失控地抓著她。「你陪我去跟那個女人談判,對了,我可以告她妨礙家庭,她懷的是奸生子,我可以逼她墮胎,如果沒有那個孩子——」
「張麗玫,你清醒一點!」她臉色瞬間大變,厲聲喝斥道:「毀了你們婚姻的真正兇手是周偉和第三者,不是那個只有三個月大的胎兒!」
阿May被她吼得整個人僵住了。
溫宜鼻頭髮酸,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聲音卻嚴肅強硬。「不是因為那個孩子,所以周偉不愛你了,是因為他已經不愛你了,所以才會有那個孩子。阿May,你比誰都要聰明,如果自欺欺人能讓自己好過一點,你騙了自己大半年了,你有過得比較好嗎?」
阿May傻傻地望著她,昏亂瘋狂眼光逐漸恢復清明和……一點一滴泛起瀰漫開來的絕望,低聲道:「對啊……是他先不要我們的婚姻了……可是他明明說最愛的還是我……」
「『最愛』這兩個字,已經被弄髒了。」溫宜閉上眼,隱隱痛楚地輕聲道:「當然不是不愛,只不過我們在愛情或婚姻里,是最容易被丟棄、放手、犧牲掉的那個。」
因為她們都一樣傻,捨不得對方難過失望,只好拚命為難自己,好試圖成全對方的快樂。
可憑什麼呢?誰又不是人生父母養?
她們是父母生下來呵護眷養長大,父母期待她們平安喜樂好好過日子,而不是要她們做砧板之上、刀俎之下的魚肉,任由他人的喜怒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