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波瀾

看時間，城惠的帖子發出來不久，但現在已經得到了數萬樓回復，這個數字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

這自然不是某種網站下面清一色的「讚美樓主」，「好人一生平安」等等所能帶來的增長速度，熱度通常源自於爭吵，而這座高樓的反響同樣如此。

爭吵主要集中在兩點，一方面是由第四條而來的聲討官方，聲勢異常浩大。畢竟很多人就是沖著「法師」這個職業來的，近戰物理職業亦或是射手都能在現實中找到原型，但唯獨法師這樣掌控超自然力量的存在超脫了現實，令人心馳神往，可結果竟然只有不到1%的幸運兒能夠體驗……

光這一點的口誅筆伐就佔據了至少九成版面，棄游退坑的言論甚囂塵上，「垃圾遊戲」不絕於耳。

剩下一成則有些特殊，首先是針對城惠本人的言論，無外乎扣了頂「維爾福水軍」的帽子，然後指點江山，激揚文字，長篇大論中透露出一股卓爾不群的氣質。

但緊接著就轉變成對遊戲的不滿，比如為什麼沒有血條和姓名版、沒有服務到位的新手指引、在遊戲里過分強調真實是不是有病、維爾福到底會不會做遊戲之類。很快這類人就和「硬核玩家」爭吵在一起，雙方完全沒有求同存異的想法，甚至不仔細看對方在說什麼，盡情享受著發泄不滿帶來的快感。

糜陸挑著看了兩眼就搖搖頭關了，都2077年了還有人試圖在毫無邏輯的爭辯中說服對手，這可真是太荒謬了。而且這樣拙劣的釣魚手段，那些自詡「硬核」的人竟然會咬鉤……

想到這兒，他不禁失笑，自己的心態什麼時候也變得如此佛系了，看別人吵架還看的津津有味，絲毫不上頭。看樣子在療養院的一年果然效果良好。

只是關於「法師」這件事，頗有種飢餓營銷的感覺……

兩年前《自由》的RPG內容《自由-榮耀》中出過一個復刻角色：精通全職業基礎技能、但無法覺醒的散人。

這個職業剛出時官方以「難度過高，性價比較低」為理由做成了限量版角色卡，結果當晚就被無數玩家婊上了天。甚至還有人在京城繁華路段的大光幕上買了滾動廣告，連軸播放「南極之易喪天良，我與葉神共存亡」這種話長達十分鐘。

迫於輿論壓力，第二天官方立馬服軟道歉，對購買不做限額。頓時原本對「散人」不感興趣、沒看過原著的路人玩家也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紛紛購買了散人角色卡，導致最終銷量比預期高出170%。

換句話說，每270名購買者里，有170人是本來沒打算花錢的，純粹湊熱鬧的，他們甚至不知道什麼是散人。

雖然過了沒幾天風向就變了，這部分玩家一面倒地婊官方這個職業太菜，吃相難看，奸商云云，但也無法改變在從眾效應下造成了巨額銷量的結果，而且這一次圈外的吃瓜眾也選擇站在商家一側——畢竟人家有言在先。

最終滿級的活躍散人角色在總職業里只佔0.01%不到，平均線是2.5%，這簡直天差地別。

這起事件被諸多廠商奉為教科書一般的運營，但也為許多策劃敲響了警鐘：不要試圖用你們的良知來為玩家省錢，多半會弄巧成拙，該賺的放心賺就是了。

其實那個角色糜陸也體驗過，的確很難，但策劃設計的非常用心。作為一個跨界的FPS玩家他都能感受到其極高的上限（和極低的下限），所以官方一開始的提醒不無道理。

然而玩家不會聽，他們只認準一句話：我們選擇「不要」，是因為我們「不想要」，而不是你「不給」。這兩者之間有天壤之別，前者是主動拋棄，後者是被動缺失，是作為消費者的尊嚴和權利。

糜陸強烈懷疑這次也是類似事件，就等一個維爾福有關「法師很難」的通告，然後開啟全民轉職卡的解釋了，只是他沒想到一向被譽為業界良心的加布里·埃爾也干起了這種勾當，真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

……

等到生命值完全恢復，糜陸離開酒館往村子最熱鬧的地方走，那兒不僅有諸多NPC的店面，還有許多擺地攤的玩家。

按照城惠給出的信息，遊戲初期玩家手裡的資源非常匱乏，新手教程期間不會有額外收益，所以資源來源一共就兩點，一是出生點的隱藏要素，二是拒絕教程后完成了補償任務的戰利品。

但在事實上他們都忽略了一點。

玩家的確一窮二白，所以在出生點捏臉完畢后，糜陸試過取下水池邊的火把，結果失敗了。後來車夫又給了他一根，正是在火把的幫助下他擊退了兩頭狼，但作為代價，火把損毀了。

這根「火把」也屬於資源，或說信息。

信息自然會產生效果，從結果來看，火把轉化成了狼屍，而狼屍又轉化成了兩枚狼牙和部分貨幣。信息始終在傳遞和繼承，並未消失，並且在這個過程中，他收穫了貨幣、經驗，以及獵人漢斯的聲望作為額外福利。

接受了教程的玩家應該也能獲得經驗和貨幣，二者相比，他們的額外收益都來自於不斷演變的信息。

所以現階段手裡的信息——兩枚狼牙該怎麼用呢？

糜陸不覺得狼牙和他琢磨出的隱藏任務——追擊雄狼——有什麼必然聯繫，哪怕是做成狼牙箭也要加入其他素材，比如箭桿，後續也需要弓，但這些他都沒有。

用貨幣購買嗎？

不見得如此。

剛才他經過鐵匠鋪時，入眼儘是農具，連張像樣的弓都沒有。況且如果用武器就可以消滅「雌雄雙煞」，獵人漢斯為什麼不主動出擊？從先前剖屍的動作來看，這貨戰鬥力絕對在玩家之上。

這恐怕不是能力問題，而是「條件限制」。

兩條狼的生命值都只有20點，和1級玩家一樣孱弱，為什麼能在這樣強壯的獵人漢斯手底下興風作浪，還被稱為「雌雄雙煞」？答案必然是狡猾，就像先前戰鬥中表現出的機敏，懂得審時度勢，光這一點就足以讓人頭疼了。

即過分強的敵人根本遇不到它們。

而漢斯也正是意識到了這點，但又不可能說「你太弱了，足以做誘餌吸引它們出來，所以請你消滅剩下那頭狼吧」這種話，所以只能欲言又止，遺憾地離開。

這也是糜陸來到這兒的原因，既然是隱藏任務，那麼肯定需要一把特殊的鑰匙來開啟。

現在他見到的玩家，至少完成了補償任務，手裡多少都有信息。再加上這個像自由市場多過新手村的場所，不難推斷這是一個交流信息的場所，或許繼續進行任務的線索就藏在這兒。

沒有姓名版，無從尋找ID，糜陸就看面相隨便逛了逛，最終在一家掛著香腸的肉店門口停了下來。

門口蹲著個胖子，長得肥而不膩，面前擺著一塊肉和一根細長的筋狀物。見糜陸停了下來，頓時搓著手露出一個帶褶的笑容。

「大兄弟買什麼呀？我這人好說話！」

糜陸並未查看東西，反而抬起頭，微笑望著胖子：

「這不是『檸檬』大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