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業未竟,鬢已秋(2)
**的內心深處,一直藏伏著這樣的鯤鵬情結。1918年,他剛剛走出校門,就寫下了「鯤鵬擊浪從茲始」的詩句。1945年,在中國**還沒有奪取政權的時候,他自豪地宣稱:「革命的力量終究會發展為一個翅膀就可以掃盡中國的鯤鵬」。1963年,羅榮桓逝世時,他賦詩慨嘆:「斥每聞欺大鳥。」這首《念奴嬌·鳥兒問答》,以嘲笑和蔑視的筆調,又一次把古典浪漫文化和現代政治思潮溝通起來。莊子虛構的自由飄灑的鯤鵬和膽小無奈的蓬雀,被詩人的聯想編織在一組生動的畫面里,形成了鮮明的對照。莊子描述說,當鯤鵬高翔遠舉的時候,有一隻在草蓬之間跳來跳去的斥小雀頗不以為然,它抬頭問鯤鵬:「你看我騰躍而上不過幾尺高,不也飛得很有樂趣嗎?你何必非得這麼費力地圖謀飛到遠方去呢?」燕雀不知鯤鵬之志,寓庄於諧,古今一理。**延伸了莊子的想象。他藉助「背負青天朝下看」的鯤鵬視野,嘲笑那些沒見過世面,滿足於在草蓬間跳來跳去的斥小雀,一遇到風起雲湧的情勢,便不知所措,大喊:「怎麼得了,哎呀我要飛躍。」小雀的逃避處,不過是虛幻的仙山瓊閣。鯤鵬的理想,卻是藉助風雲來改造世界。小雀成了患得患失、中途退卻的指喻。鯤鵬成了堅信馬列、繼續奮鬥的象徵。決心繼續奮鬥的**,在創作這首《念奴嬌·鳥兒問答》之前,回了一趟井岡山。1965年5月22日那天,一到黃洋界,汽車剛剛停下來,他便快步走向山頂,觀看良久,深情地對身邊工作人員說了一句:「這就是黃洋界!」隨後讓人去察看一下,當年修的工事掩體是否還在。如今,這裡已經是鶯歌燕舞,當年的戰鬥遺迹,依然被精心地保存,昭示著已經成為歷史的那段歲月仍被人們所珍視。有時候,一種心物碰撞的契機,會突然把人的經驗一層層剝開,人生隱秘的大門也就一重重開啟,讓你走進去,再走進去,從時間的深海中打撈起那份泛黃的記憶。重上井岡山的**,記憶似乎已把他經歷的一切綜合起來,甚至覆蓋起來。在保存下來的一段電影資料中,有這樣一個鏡頭:72歲的**甩掉跟隨的人群,大步走向峰巒崖邊,神色凝重地佇立眺望—追憶從前的往事,已經沒有了硝煙血腥,沒有了刀光劍影,沒有了強勢對手,只剩下一望無際的鮮花和田野,一望無際的江山和陽光,一望無際的歡呼和擁戴,還有心靈世界一望無際的比較和緬懷。這裡是他求索中國革命道路的轉折地。這裡是培養他的軍事天才的最初搖籃。這裡也是他作為別具一格的馬背詩人的難忘起點。這裡的山巒,不僅燃燒過他的詩情,還燃燒過他尋求中國革命道路的思想火種。這次回井岡山,離**1927年引兵井岡,開創中國革命第一塊農村根據地,整整38年了。黃洋界上的塹壕已逐漸被歷史的風塵淹沒,那春雷一樣的炮聲和殊死搏鬥的喊殺聲融進了群山。只有當事人才可以體會,戰鬥是多麼慘烈,革命是何等艱難。這時的**,心裡在想什麼呢?是在尋找昨日的硝煙,是在回味馬背生涯的感覺,還是在構想新的戰略征程?大不了再重新回到井岡山打游擊—他晚年常常說的這句話,或許透露著當時的一些心聲。目前可以肯定的是,**這時在構想他的新作,一首題為《水調歌頭·重上井岡山》的詞—久有凌雲志,重上井岡山。千里來尋故地,舊貌變新顏。到處鶯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高路入雲端。過了黃洋界,險處不須看。風雷動,旌旗奮,是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