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第二百八十四章

在贛州地界的某一處隱蔽之地,有一尊圓口三足的青銅大鼎,大鼎之中,烈火熊熊,將整座洞穴照耀的如同白晝。

火光通紅的岩石牆壁上,投影著一道漆黑的人影。

該人影作盤膝狀,一動不動。

少頃,洞**匆匆來了一位身穿血紅長袍的老者。

這名老者鬚髮皆白,略顯駝背,不過從他踏進洞穴開始,那匆匆的腳步就沒停下來過。

老人快步來到洞**,站在了那位盤膝坐在青銅大鼎邊上不遠處的中年男子身邊。

這名中年男子留著絡腮鬍,左眼帶著黑色的眼罩,大腿上橫放著一柄三尺刀。

老人在中年男子的兩米開外,抱拳行禮,道:「壇主。」

一直在瞑目吐納的中年男子在呼出了一口氣后,這才睜開眼,緩緩道:「成了?」

老人臉色突然有些難看,他那本就駝背的腰更加彎曲,「回稟壇主,販面人閻遠玉、糖人兒包逸、扒皮人賀齊山以及血衣糖葫邢丹濤,他們四人的氣機已經在這座人間消失。」

中年男子皺了皺眉,道:「那魔教少主唐王孫的氣機呢?」

老人的腰身一彎再彎,就差整顆腦袋磕在地上了,他的言語突然變得有些顫抖,也不知是在害怕什麼,「沒……沒有……少主的氣機,仍然存在於這座人間。」

對於老人的說話態度,中年男子是看在眼裡的,當下,他朝老人擺了擺手,道:「你我二人不必如此拘禮,你還是坐下來與我說吧,我也有許多事不明白,需要與你刨個根底。」

在聽了中年男子的這番說辭后,彎腰抱拳行禮的老人這才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並且向前走動了幾步,在與中年男子相距一米開外的地方屈膝坐下。

在老人坐下后,中年男子這才開口說道:「你說攤販子四人都死了?」

老人正襟危坐,點了點頭。

中年男子又道:「據我所知那攤販子四人中的血衣糖葫邢丹濤與扒皮人賀齊山,都是五境武夫,外加上那三百名一二三境的斗笠騎手,古往今來,不管是如何強大的四境武夫,也都必死無疑。更何況是個從小斷過脊梁骨,又不能習武的廢物?」

隨著中年男子的語氣越來越冰冷,屈膝坐在他對面的老人則愈發坐立難安,額間也不由自己地滲透出了許多冷汗,更別提貼身的衣物已經完全被冷汗浸濕這一茬。

「回……回稟壇主,確實如此。」他顫抖道:「可……可這次他們面對的不止是魔教少主唐王孫一人。屬……屬下以望氣術觀察過,在魔教少主的身邊有著數位武夫陪同,以他們的星辰閃耀程度,能大致推斷出他們的境界應該都是在四境武夫左右。」

中年男子冷著臉,道:「是孫希平的直系死士?」

老人搖搖頭,道:「這……這個屬下就不太清楚了。」

中年男子又道:「擔任唐王孫麾從的武夫有幾人?」

老人沒急著回答,而是斟酌一番,這才道:「六人。」

下一瞬,老人只覺著自己幾乎窒息。

原是這名中年男子不知何時,已經拔出了橫放在大腿上的那柄長刀,銳利的刀劍距離老人的咽喉不到一厘。

老人提心弔膽,甚至不敢呼吸。

中年男子呵呵一笑,語氣冰冷道:「翁長老,你是在說咱們三百多人還殺不掉人家六個人?」

老人如臨大敵地低下眼,看了看那柄就抵在自己咽喉上的利刃。被稱呼為「翁長老」的老人,剛要下意識地去下咽一口唾沫,可突然反應過來,立即止住,這時候若是他讓自己的喉結上下移動,那保不齊就是他自己讓咽喉撞上了刀尖,到時候就真不是壇主想要了他的命,而是他自己要了自己的命。

這毫釐之差,實在是過於驚心動魄了些。

翁姓老人冷汗直流,可不見中年男子移開刀尖,還一副靜待下文的表情,翁姓老人只好硬著頭皮說道:「壇主有所不知,那攤販子四人,是在咱們派遣出的那三百名死士死後才出現的。如果他們四人早點出現,與三百名死士打一個聯手,或許魔教少主唐王孫當場就會身首異處。」

中年漢子饒有興緻地「哦」了一聲,然後收刀入鞘,看向這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的翁姓老人,「這話怎麼說?」

老人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額前的冷汗,低聲道:「之所以咱們派遣出的三百名死士沒有第一時間殺死魔教少主等人,那是因為咱們死士的武道境界本就不高,一二三境的武夫,比起四境練氣境的武夫,雖說只差了一口武夫真氣,可是這口武夫真氣反哺給武者本身的利益是巨大的。再者,以屬下看來,這六名武夫一定是付出了某種永久性的代價,才能夠在三百名死士死絕的前提下,他們還能活下來。若非如此,這三百名死士光是車輪戰,就能夠將這六名武夫活生生的消耗致死。」

中年男子見老人咽了口口水,似乎在看他的臉色,男子立即沒好氣地笑道:「你繼續說,不用管我。」

老人定了定心神,這才繼續說道:「以屬下看來,之所以這一次截殺魔教少主唐王孫失敗,最大的原因還是在於攤販子四人的來晚了,若是他們能夠早點來,與咱們的三百號死士形成一種包夾之勢,魔教少主等人別說是付出了何種永久性的代價,他們也都必死無疑。」

老人說完之後,做了一次深呼吸。

中年男子一邊點頭,一邊伸手撫摸著大腿上的古樸刀鞘,「翁長老,在我的印象中,與雇傭了攤販子四人的金主商討對策的人是你,那麼攤販子四人之所以會來晚了,想必原因不在你,就在那位金主了。」

老人剛要開口,卻見中年漢子擺了擺手,道:「你先別急著解釋,咱們先來聽聽金主的解釋。」

「進來吧。」

中年男子朝著洞口招呼了一聲。

立即便有一道人影從洞口外走了進來。

老人心下一驚,他記得自己剛才進來時,洞口外根本就沒人!而且他聽男子的口吻,似乎這個人早已經在洞口外等候了。

當老人看清了來人的儀容后,心中更是一陣驚駭。

卻見來者面覆鐵甲,身穿一件黑衣長袍,根本看不清楚他的五官,不過能從他那陰氣森森的嗓音中分辨得出,此人是一名男子。

面覆鐵甲、身穿黑袍的男子走到近前,朝坐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抱了抱拳,「鄙人鬼老三,見過席壇主。」

被稱為「席壇主」的中年男子擺了擺手,道:「鬼兄與我不必多禮。」

自稱是「鬼老三」的鐵面黑袍人也不跟中年男子客氣,席地而坐。

中年男子看了眼身著黑袍、面覆鐵甲的男子,笑了笑,說道:「鬼兄,我席三龍公私分明,從來是以理說事,從不偏袒自己人。鬼兄只需與我說明,讓攤販子四人前去官道截殺魔教少主這件事,翁澤晨告知鬼兄的時辰是多少?」

鐵面人呵呵一笑,尚未開口明說,卻是聽聞「噗嗤」一聲……

空氣中血腥味瞬間彌散開來,刺鼻異常。

席三龍勾著嘴角,將由白轉紅的刀刃緩緩從老人的咽喉中拔出,洞**,卻見一道猩紅的匹練突然激射而出,轉瞬即逝。

老人雙目圓瞪,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他雙手死死地捂著自己的咽喉,血液不斷地透過他的指縫流淌而出,怵目驚心。

老人捂著自己的咽喉,哽咽許久,可仍是沒能說出一個字。

到最後,傾倒在一旁,死不瞑目。

鬼老三斜眼瞥了屍體一眼,見它躺在了血泊中,雙手仍是做那捂咽喉狀,蒼老的臉頰上那對圓睜的眼瞳幾欲瞪出眼眶,可隨著它的氣機一點一滴的消散在這座人間,它的雙瞳之中,那唯一僅有的一點生機也在逐漸消失。

鬼老三從屍體上收回視線,看向了一旁的獨眼男子。

只見席三龍半蹲著起來,將手中帶血的佩刀放在了翁澤晨的紅袍上,接著,他翻起紅袍一角,輕輕擦拭著刀刃上的血跡。

待得他將刀刃上的血跡擦乾淨后,又將刀刃高舉在眼前,仔細地端詳一番,這才收刀入鞘,最後又重新盤腿坐回了原來的位置上,佩刀也重新橫放回了他盤起來的大腿上。

做完了這些,席三龍這才看向身邊的那位面覆鐵甲的男子。

鬼老三雙手攏袖,語氣古怪道:「你殺了人,看我做什麼?」

席三龍冷著臉道:「鬼老三,你和我說過的,說是召集三百名一二三境的武夫死士就能夠殺死魔教少主唐王孫的!」

鬼老三搖搖頭,道:「唐王孫若是這麼好殺,我還花那麼多金子雇傭攤販子作甚?」

席三龍瞪眼道:「你騙我?!你害我憑白死了三百號兄弟!」

鬼老三接著搖頭,道:「小孩子才說騙,咱們只能說利用。」

「你……」席三龍一時氣結。

鬼老三抬頭正視著這名左眼帶著黑色眼罩的中年男子,他平靜道:「如今的魔教少主可不是半年前的那個還不能習武的廢物。」

席三龍皺了皺眉,道:「你的意思是說……」

「如今的魔教少主已經能夠練武了,而且,他一踏入武道一途,便是四境的武夫。要不然,血箭分壇的前壇主趙魁,真能夠被他殺死?」鬼老三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

「這……這怎麼可能?我可是聽說唐王孫的先天武胎被人給打爛了,就連脊梁骨也都被打斷了,即便他能夠僥倖不死,可他憑什麼繼續練武?」席三龍一臉的難以置信。

鬼老三挪了挪身子,道:「就憑以一位龍虎山師叔祖和古真寺半個佛陀的命。」

席三龍一臉的錯愕。

鬼老三道:「龍虎山的師叔祖趙西煙,以及古真寺的智禪和尚,他們兩人聯手替魔教少主進行了一次換骨繕胎,智禪和尚把他的佛門金骨換給了唐王孫,而趙西煙則是在死前將他的證道契機盡數透過靈力傳輸進了唐王孫的體內。如今的唐王孫,只要遇上了和趙西煙所證之道相符合的契機,那他便有機會由武入道,從而成仙飛升。」

不等席三龍開口,鬼老三便自顧自地笑道:「呵呵,或許你覺著我說的這些都是屁話,可我若是告訴你,西域太離觀那邊的那個臭道士,就是因為推演到了這一點,才會把他的寶貝徒弟連哄帶騙地趕來中原,讓她與魔教少主雙修?

這無非是想讓他的徒弟能夠從魔教少主那裡奪走那一絲證道的契機,好讓他的徒弟藉此飛升。只不過這種事,那個臭道士也不會與他的徒弟明說,要不然這會影響他徒弟的道心,使得證道的契機不那麼『自然』。

咱們中原的武當山,求道不過求『自然』二字。他們西域的太離觀,也與咱們的武當山相同,『求道不求真,所求必自然』,這與道藏經文上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理念相同。」

鬼老三停頓了會兒,「對了,我也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這一次的截殺,若非太離觀那個臭道士的徒弟從中作梗,攤販子四人早就已經將唐王孫等人給宰殺殆盡了。」

鬼老三斜眼瞥了地上的那具屍體一眼,繼續道:「所以說,即便這老頭沒有與我謊報時辰,只要那個西域來的小女冠不出手,魔教少主他們也是必死的局面。只是那個小女冠實在是太過出乎我的意料,沒想到她年紀輕輕,就已經能夠施展道門玄通術中的天罡三十六術。道門神功,不外乎在一個『玄』字。那丫頭年紀輕輕,道行卻是不淺,要不然也未必能參透這個『玄』字。」

對於鬼老三所說的這些話,席三龍聽得雖然有些迷糊,但是他多半聽得明白,這一次魔教少主沒有死,大半的原因還是在於這個西域來的小女冠。

鬼老三似乎看破了席三龍的心中所想,他語氣冷淡道:「其實我們的運起也不錯。就在那名小女冠救走了唐王孫等人之後,唐王孫並沒有第一時間趕往京畿之地,請求朝廷的庇護。

而是作死一般的對攤販子他們四人設下了一場伏殺,只不過他似乎是低估了血衣糖葫邢丹濤的實力,害死了自己的麾從不說,還差點把自己的性命也給搭了上去。

若非是咱們的運起還是差了點,讓盧斬衣那傢伙趕到了,恐怕這魔教少主唐王孫就要死在自己的手裡了。」

「盧斬衣?盧斬衣殺了邢丹濤?」席三龍半信半疑。

鬼老三笑了笑道:「如果我說,盧斬衣只是彈了彈手指,邢丹濤的六魄包括他自己都被斬作了兩截,你信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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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是魔教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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