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等上了茶,她忙打開食盒,把用自家莊子里出的新米磨成粉後做的米糕拿出來,給靜慧試吃。唐依不愛吃大唐的大米,也知道靜慧也不怎麽愛吃米飯,但出了新米,總得拿來給靜慧嚐嚐,分享一下豐收的喜悅。
「也不知道哪來的毛病,這麽好的白米,偏說不好吃,你好好教訓一下她,這不是罪過是什麽?」武媚娘知道靜慧這兒嚴密,人都出去了,她也就顯得輕鬆些,笑著拿唐依打趣,她可是人尖子,自然知道在靜慧心裡唐依比自己親得多,靜慧是真心喜歡唐依,對自己更多的是客氣,以禮相待。
「她哪裡吃過什麽苦,最苦的只怕就是來的路上吧?」靜慧笑了笑,咬了一口鬆軟的米糕,這是用乾米粉直接放到模具里蒸的,中間夾上一層羊乳酪,風味的確獨特,「好吃。」
「你喜歡就好,當家的說這個太簡單,不能賣錢,我倒是覺得這個香香甜甜的,做點心是再好也不過的。」唐依不喜歡太甜的食物,但鋪子里賣得好的全是甜味重的,平時雖然不停的在做,但自己吃得很少。
這米糕是小時候幫傭阿姨蒸給她吃過的,說是傳統的小點心,最早中間放的是一層紅糖粉,她因為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於是外婆讓幫傭阿姨改成全脂的奶粉,全脂奶粉里有甜味又有奶味,吃起來沒那麽甜卻香得多了。
到了這裡,唐依上哪找奶粉去?於是就想到了乳酪。從東漢時起,就由游牧民族帶入眾多的乳製品,乳酪就是其中之一,只是與西方的品種還是有些不同,於是就試著做了些。
東西出來後,段斷吃了好些,卻說賣不了錢來,氣得唐依恨不得踢他出去。這個人怎麽就跟鑽到錢眼裡一樣?她又不是為了賣錢才做的。
而這會來跟靜慧說,不過是告狀的意思。
「托清揚的福,寺里這些日子還真是財源廣進了。」靜慧也開始叫段斷的字了,透著親切。
「唉。」武媚娘嘆了口氣,雖然唐依看不出,但她還是知道的,靜慧和感業寺最不差的就是錢,只是她們都不想打擊段斷的積極性罷了。
「師姊,你就當他無聊,閑出來的。現在豐收了,我也定下心來了,往後一年,莊戶日子好過,我們也就不發愁了。他是忙慣的人,不讓他找點事做,天天在家還不得煩死我?」唐依聽到武媚娘的嘆息忙說道。
她當然知道武媚娘最不喜歡聽段斷說的就是錢錢錢,先前還可以用莊戶們的生活不好,地里的收成沒準當藉口,現在豐收了,莊子里日子也好過了,生怕武媚娘就讓段斷收手不做,於是她急忙幫段斷解釋。
「除了賺錢,還有好些事可做呢,是吧,師傅。」武媚娘忙看向靜慧,這也是她今天來的目的之一,讓靜慧把段斷推薦給李治,這樣一來,她在朝中也算是有人了,再者,正好提醒李治,自己還在段斷家。
「清揚倒真是人才,只是性子跳脫了些,對大唐風物也還是一知半解,此時若是貿然出頭,對他們、對皇上都不是好事。」靜慧哪能不知道武媚娘的想法,於是輕敲著桌面說道。
聞言,武媚娘怔了怔,她也是聰明人,此時李治自己還受制於長孫無忌那些老臣手中,現在推個人出去,莫說保不住自己,說不定還是連累。
武媚娘低頭思量了一下,不久後還是抬起頭來,「師傅,此時皇上正是用人之際,清揚性子單純活潑,卻是實心實意為百姓做事的人,先混個出身,做點實事,也能磨磨他的性子,將來才好為皇上分憂。」
唐依先前沒聽明白,現在看武媚娘把話都說明了,嚇得張大了嘴巴,怎麽就說到為皇上分憂起來?最近日子是不是過得太順心了,怎麽這點警惕性都沒有了?
武媚娘是誰啊?走一步看三步的主啊,怎麽可能輕易放過培養自己人的機會?這話說得多有水準,讓靜慧給段斷弄個出身,先在附近找個小小的芝麻官先做著,以段斷的性子來說,造福一方不敢說,但他那一攤子的百姓一定能先富起來,這就是政績。
將來等武媚娘有能力反擊時,段斷就能一邊憑著政績和武媚娘的關係,慢慢的、不著痕迹的進入權力核心。
「師傅,我們連家都管不好,談什麽其他呢?再說,我們身分特殊,誰知道會不會成為別人手中的刀?」唐依苦著臉對靜慧說道。
靜慧低頭不說話,對她來說,唐依真的就跟自己的子女一樣,讓她親近武媚娘,是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有武媚娘在,將來唐依他們的日子也好過一點。
而這些日子她也看出來了,武媚娘是很喜歡唐依的,他們兩口子都沒壞心眼,現在武媚娘把段斷推出來,雖然有自己的小算盤,但往深遠了說,其實也是真心在為他們夫婦打算著。
「師傅,薛老大人膝下几子,卻無一女。依依雖拜在你名下為徒,但總也不如侄女親近,不如你替薛老大人收個義女,給元超招個妹妹、妹婿,這樣依依孝順你更是情理之中了。」
武媚娘既然能想到要給段斷謀個出身,就不會貿然的出手,自然是有準備而來的。
聞言,靜慧深深地看著唐依。
唐依根本就不知道薛老大人是誰,就這麽讓她拜乾爹,開玩笑吧?再說了,為什麽讓她來拜乾爹,不讓段斷拜?她本來就不愛群居生活,也不喜歡段斷摻和官場上那些事,只想平平淡淡的過日子,現在讓她拜乾爹,然後轉身給段斷弄個小官職,賺不了幾個錢,還忙個賊死,多不合算。
但看看靜慧好像動心了,自己拜乾爹了,就是靜慧的侄女,孝順靜慧更是正當的事,說不要,只怕會傷靜慧的心,只能乾笑著看著她們,「別問我,等我們當家的回來問他。」
靜慧和武媚娘一起鄙視的瞪了她一眼,武媚娘也知道唐依的性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喜歡把事情複雜化,而段斷是喜歡熱鬧,兩口子在性子上是南轅北轍,但有一點好,就是肯相互妥協,武媚娘現在對他們其實羨慕多於關愛的,或者說,她因為羨慕,所以更加關愛。自己得不到,看到單純可愛的師妹得到了,也是不錯。
於是段斷被叫回了寺里,還滿頭大汗,給靜慧行了禮,拿起唐依的茶杯灌水,灌完了才問說什麽事,這麽急著叫自己回來?
武媚娘把認親的話一說,段斷看看唐依眼中有些探詢的意思,便遲疑著沒有回話,想知道她的想法再說。
「別看她了,她說她不知道,問你呢。」武媚娘直接道,為什麽不昨天就在家說好,今天才來跟靜慧提?就是怕商量,一商量准沒戲。當著靜慧的面提,他們就沒膽說不字。
「是說讓我媳婦兒拜在薛收薛老大人的名下嗎?」段斷看到了唐依的無奈與茫然,只能硬著頭皮對靜慧一拱手。
「你知道?」靜慧果然微笑起來,看來對自己的哥哥還是很有感情的。
「那當然,當年的秦王府十八學士之一,也是薛門三鳳之首,當為後世之楷模,只可惜英年早逝,讓天下痛失英才,據說先皇還對房老大人說過,若是老大人還在,定為中書令,可見先皇對老大人的看重。我媳婦文盲呢,拜在老大人名下,行嗎?」說完了,腰間就被唐依死擰了一下。
意思很明確,誰文盲?你才文盲,你們一家都文盲。
靜慧雖然看不見唐依動手,但看段斷那一抽一抽的嘴角也知道,唐依這回下手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