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4)
大喬回來時,發覺座位上只剩下紅葉一個人了。「你的朋友走了?」大喬問。「走了。」紅葉很輕鬆地答道。孟菲發覺,西方宗教所闡示的人類原罪之說確有其深刻的道理,人類的罪惡感源於自身的**。當我們腹中空空渴求食物的時候,我們會為自己胃腸的咕咕作響感到羞怯;當我們遍身寒意渴求著蔽體的衣物時,我們會為自己戰慄發抖的樣子感到難堪;我們由於內分泌的原因而渴求著異性的撫慰,我們把這樣的行為看做最深層的隱秘——人類在與自身生成並無法克服的本能欲求面對時,總會感到意志力量的薄弱和**自身的強大;當精神的力量被**的**所輕視時,人類的心靈便產生了痛苦和罪惡。那麼,如果是一顆心渴求著另一顆心的溫暖,如果是兩個個體的生命彼此尋求著愛情的照耀,他們是否勿需原罪從而做得理直氣壯?也許人們對此會給予一個肯定的回答。但是,如果這兩個生命已然被世間的某類框律——比如法律或道德——所約定,他們是否還能享有這樣的權利?如果不能,那麼生命本身的權利又被擱置在了哪一座祭壇之上?孟菲感到了痛苦,由於反覆自省而生成的心靈的痛苦。每天夜晚,躺在婚姻約定的大床上,她總是把感覺的五官朝向窗口;她不敢恣意放任心緒飄得太遠,她只能放任目光向夜空探望。窗帘被傾瀉而來的月光輕輕撥開一條細心的縫隙,一縷清白如水的光華悄悄探訪著她的眼睛,這樣的交融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孟菲躺在婚床的邊緣,下意識地用被子將身體裹緊,她要保證身體的完整,只有這樣她才有資格對自己說:我的心靈和情感,它們是完整的。因為,身體是心靈居住的地方。在四月中旬那個周末的夜晚激情而溫存地過去之後,孟菲開始拒絕合理合法的夫妻生活,儘管這樣的生活近年來已經很稀少很難得,她還是命令自己拒絕著。她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太好,也許會傷害到枕邊人的某種權利。但她固執地認為,如果她沒有拒絕,那麼她將傷害到所有的人,並且,尤其是,她將傷害到愛情本身。她不想割裂自己,即使她不怕割裂之痛,她也不忍心去割裂純美的愛情。窗前的月光是那麼皎潔甘洌,它映照著一個女人裝滿愛情的身心。她要守住這縷月光。她的體內深處或許還存活著愛的種子。如果破壞了它們的安靜和生長,她將無法饒恕自己。古人告訴我們,要有所為也要有所不為。我們總得信仰一點什麼,總得敬畏一點什麼;而那些可以由心靈控制的行為,也許不合乎世間情理甚至不合乎約定的規則,但它一定要經受得住信念和靈魂的審閱。孟菲讓自己身心的痛苦終於在靈魂那裡找到了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