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再會情人(2)
王蘇那剛剛燦爛的眼底劃過一道痛,壁燈雖然很微弱,不過我還是看得很清楚,那痛很隱忍,但卻很清晰,我真的不能想象這樣一個溫柔似水的男人會有女人不喜歡?想想倒也可以理解,溫柔如鄧麗君不是也紅顏早逝,客死異鄉嗎?優秀如我,不是也一樣的離了婚嗎?人的命運的優劣,實在不是優點就能取代的,默默地為他斟滿茶,也為自己斟滿,我呷了一小口,輕嘬著沒有再說話。「說說你吧,聽紅姐說你離婚了,你丈夫怎麼會捨得和你離婚?」王蘇的眼睛在我的臉上饒來饒去,那眼神分明是很欣賞我,我受用的同時,看得出他不願意談自己,這倒也不奇怪,但有些奇怪他的話,便挑了挑眉,笑著問:「我這樣的女人不是滿大街都是?有什麼特別嗎?」「一打眼就知道你很有文化,也很有修養,還很善良,應該是個好女人。」「呵呵,真的?你真這樣看我?」我笑了,從心底笑到心尖,我一向認為我的好都在骨子裡而不在面子上,沒想到只跟王蘇一面之緣,他竟然看得這麼明白?聽別人誇自己總是很高興,聽自己喜歡的男人誇自己,那就不是高興而是happy了,我這人有一個最大的優點也是最致命的缺點,那就是經不起別人對我好,聽王蘇這樣誇我又這樣呵護我,我良心一發現,便對他說了實話。「我不知道紅姐怎麼跟你說的我,我現在呢,雖然離了婚,但是不想再結婚,只想找個情人,累了的時候有個肩膀靠靠,煩了的時候,有個男人聽我說說話,我的要求不高,只要每星期見一次面就行了,如果你是想再婚,再找個妻子的話,那麼我不能滿足你的要求,關於這個,我不想騙你。」我說完這番話便看著王蘇的眼睛,想讓他看到我的真誠,王蘇快速地掃了我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我發現他的手有些抖,這倒有些意外,剛要再說話,王蘇悶悶地低著頭說:「我其實還沒離婚呢,只是和我妻子分居了,不過我們雖然沒離婚,倒也和離婚沒什麼分別,我們已經有一年沒在一起住了。」聽了王蘇的話,我感覺有些意外,但卻莫名其妙地舒了一口氣,不輕不重地說:「哦?這可不是一個好辦法,那你打算分一段時間后離婚還是看看再說?」我一邊回著王蘇的話,一邊琢磨著紅姐的意圖,她應該知道王蘇的情況,可是她卻沒有跟我說這一層關係,紅姐到底是什麼意思呢?難不成她知道我想要情人而不是丈夫?不然怎麼會把王蘇介紹給我呢?「我們倆個是一起上山下鄉的知青,我們倆在一個連,那時候的林區,方圓幾十里也沒幾個人,冬天封山的時候,北風刮著大雪,幾個月不見一個外人,看到一個人就覺得特別親,那時候年齡又小離家又遠,哪像現在這樣有電視有VCD的,天一黑就什麼也沒有了,黑壓壓靜悄悄的真是寂寞,只要有個人聲,有個人的動靜那就算音樂了,後來就稀里糊塗地和她談上了,現在想想,也說不上到底是打發日子還是打發寂寞,能確定的是當時我們肯定都寂寞,雖然返城后我們結了婚,可是從結婚第二天起就開始鬧冷戰,冷來冷去的已經快二十年了,跟她離婚吧,親戚朋友的,拉不下這個臉兒,不離吧,真是沒意思!哎,我們這一茬人真是虧大了。年輕的時候,多好的時候哇,可是**手一揮,我們就都跟狼似的呼呼地往鄉下跑,那時候怎麼那麼傻呢?現在明白點事兒了,也到歲數了。"王蘇說著話,落寞地拿起茶杯,看他那一臉的蕭條,很是讓人不忍。我情不自禁地隨著他的情緒走進了他的年代。想著我看過的《年輪》,那個年代的人的確不是一句話二句話能了解的。如果說王蘇後悔當初把青春稀里糊塗地獻給了他的妻,,那他的妻又何嘗不是後悔當初把青春也獻給了他呢?想想我和他這樣的聊著,他的妻說不定也正在回憶著從前呢,心裡一個不忍,便說道:「我沒經歷過你那個年代,但也多少看過一些書,你的妻應該也是不容易的,有沒有試過和她好好溝通一下呢?」王蘇放下茶杯,滿眼疼痛地看著我說:「溝通?我實話跟你說吧,我會溝通,也能溝通,但是我懶得溝通!那個家冷得像個冰窯一樣,溝通?和她?整天擺著個冰箱臉對我,我真是一點心情都沒有,就這麼耗著吧,耗一天算一天,看看到底誰能冷過誰?」王蘇的絕決讓我無言以對,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無法想象對我呵護有致的這個男人,對另一個女人會像冰一樣冷。「她那個人,心眼也不算壞,這麼多年了,倒是挑不出什麼大毛病,對家也盡心儘力,可她那小姐脾氣,你不知道,實在讓人無法忍受!我不是說她的壞話,可是你不知道她是怎麼對我的,我是報社裡的攝影記者,我的工作沒有規律,哪兒發生了一個殺人案,省里開人大會,哪個明星來演出,不論是紅事還是白事,我都要到現場去拍照,領導一個令,今天晚上不能回家,我就得在單位守一宿,誰叫我是干這個的呢?有一次我回家晚了,她竟然把門反鎖上不讓我進屋,我累死累活地爬到六樓,站在門口活活進不去,大半夜的,敲門也不是,喊人也不是,我就站在家門口,整整站了二十分鐘,死活進不去,我忙了一天,累了一天,又冷又困,最後沒轍,只好走回單位睡沙發,那天晚上,我真是氣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