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線索一直都在
坐在車裡,我的頭腦仍然在不斷的思考。
儘管田中自己說是為了錢,但是,我總覺得沒這麼簡單。
他已經是身家億萬的富翁了,所謂的復國寶藏,對他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總覺得他剛才說的話,什麼「因果」,似乎有特別的含意在裡面,只可惜我一時還猜不透。
帶著沉重的心情,我坐著田中的車,來到一間醫院。
這家醫院看起來是私立醫院,但是裡面的人見到田中都很尊敬,我懷疑這家醫院是不是有田中的股份,還是有別的原因?
我沒多想,跟著田中他們,走進一間重症病房。
在那裡,我看到了好幾天沒見的溫若嵐。
她身上插著許多管子,還有各種儀療儀器監控著她的生命體征。
比起上一次時,她的臉色要好一些,稍微有一些血色。
我們到的時候,溫若嵐正處在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
病房裡的醫生在田中的示意下,拿出一支針劑,注射到溫若嵐的血管里,並對我們說:「注射這支腎上腺素,她會有片刻的清醒,不過這個時間不會太長,她的身體還很虛弱,下次再醒,大概得很久之後了。」
田中點點頭,示意了一下,這些醫生乖乖的退出去。
房間里,溫若嵐的呼吸和心跳漸漸加快。
她那雙沒有焦距的雙眼,漸漸變得清晰起來,似乎恢復了清醒。
田中看了我一眼:「教授,你抓緊時間。」
我看著溫若嵐,她的視線從我們每個人身上掃過去,在看到田中和紅髮殺手時,溫若嵐的眼神明顯流露出害怕,直到看到我,她的眼神才安定下來。
「田中先生,我想和她單獨聊一會。」我向田中開口道。
「可以。」田中倒顯得很大方,他摸了摸手杖:「我給你十分鐘,你是聰明人,相信不會做蠢事。」
我抿了抿唇,沉默著,目送田中和他兩名手下一起出去。
等他們合上房門,我才轉頭看向溫若嵐,走到她身邊,沖她溫和的道:「你還記得我嗎?我是……」
「我記得你,李達教授。」
溫若嵐虛弱的說著。
面對著她,我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少女那張精緻的如同瓷娃娃般的臉上,修長的眼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眼神黯淡的道:「教授,你也是為了蘇祿王的寶藏而來的嗎?」
我沉默了片刻,抿了抿唇:「對不起。」
「這很正常,你不用說對不起。」她的笑容透著蒼白和疲倦,眼睛雖然看著我,但是眼神卻好像穿過我,透到很遠的地方。
「你知道嗎,教授,從小我就沒有享受過普通孩子的快樂。從我記事起,我們家一直在東躲西藏。」
她的聲音有些嘶啞,說到一半,用力吸了吸鼻子,好像要把涌到眼角的淚水給收進去。
「小時候我一直追問我父親,我們為什麼要這樣?我們到底在躲什麼?直到長大了,有一天,我爸爸突然告訴我一切,我們家是蘇祿王的後人,我們家族有一個世代相傳的使命,要守護住那個秘密,直到把它交給建文帝的後人。」
說到這裡,眼淚終於從溫若嵐的眼角流淌下來:「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誰是建文帝啊,我們為什麼要替他守護?為什麼?我們世世代代,六百年了,還不夠嗎?我想過正常人的生活,這一切對我來說就像是噩夢,我好想結束這個噩夢!」
我見她的情緒激動,忙上去按住她的肩膀:「你冷靜一點,對身體不好。」
「我爸爸死了!」
她突然盯著我道:「教授,你知道失去親人的感受嗎?這個世界上,只剩我一個人了!我沒有爸爸了……」
晶瑩透明的淚珠從她臉上一滴滴的掉下來,落在枕頭邊,摔得粉碎。
我從她身上,感受到強烈的悲傷和孤獨感。
我的嘴唇微微顫抖,雖然明知道應該抓緊時間問她關於日記的事,但是那句話在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對不起……」我再一次低聲說。
除了道歉,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溫若嵐扭開頭,沒有看我,她的肩膀微微聳動,似乎在強忍著悲痛。
良久,她的情緒緩和了些,用沙啞的聲音像是問我,又像是喃喃自語。
「教授,你還記得上次在學院里,我問你的問題嗎?」
「我記得,你當時問,研究歷史和那些文字有什麼意義。」
「是啊,我一直想不通,歷史,對於我來說,究竟有什麼意義。」
溫若嵐吸了吸鼻子,哽咽了一下:「你告訴我,忘記歷史就是背叛,人總要知道自己從哪裡來……」
我無言以對。
對於學術研究來說,這句話是對的。
但是些於此時的溫若嵐,我不敢這麼說,對於這個失去親人的女孩,任何言語都是一種褻瀆,都是在她的傷口上撒鹽。
「教授,你是想知道日記在哪裡對吧?」溫若嵐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這一瞬間,從她臉上煥發出異樣的神彩,非常亢奮,彷彿回光反照一樣。
我的心裡突的一跳,沖她擔憂的道:「你不必勉強。」
「不,如果說忘記歷史意味著背叛,那就背叛好了,家族世世代代的使命,這場噩夢,到我這裡結束吧,我告訴你日記在哪裡。」
溫若嵐突然伸出插滿管子的手,用力抓住我的衣角。
她的手是那樣用力,瘦骨伶仃的手背上,青筋浮現。
「若嵐,你……」
「讓一切都結束吧,我不想,再做噩夢,不想再擔驚受怕了,教授,你過來,我告訴你……」
在溫若嵐的強烈要求下,我湊近她,將耳朵湊到她的臉旁。
她轉過頭,對著我的耳朵輕聲呢喃。
幾句話以後,她的手突然鬆開,我吃驚的向她看去。
只見溫若嵐躺在病床上,臉色突然變得慘白。
她整個人像是抽掉了血液一樣,蒼白得可怕。
淚水,再一次從她的眼裡湧出,她兩眼盯著天花板,呢喃著:「教授,我好害怕,我好睏……睡過去是不是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她的聲音就此停住,我下意識握住她冰冷的手。
還好,脈博還在,雖然很微弱。
我小心翼翼的將她的手放下,轉頭看一眼儀器,心跳的曲線波動了一陣子,漸漸恢復到了正常。
我心裡鬆了口氣。
要是溫若嵐突然死掉了,一定會成為我的一個心結。
幸好……
病房的門在這個時候被人推開了,露出田中那張帶著神秘微笑的臉。
「教授,我們可以出發了嗎?你應該知道第四份蘇祿王日記的下落了吧。」
我知道,剛才我和溫若嵐的對話,全程他一定在監視著。
沉默了一會,我盯著他道:「田中,請不要傷害這個女孩。」
「教授,你多慮了。」
田中輕輕摩挲著手杖,對我微笑道:「我做人很有原則,除非阻擋我的道路,對於不相關的人,我不會做那些多餘的事。」
見我沒說話,他接著道:「我答應你,不但不會傷害她,還會繼續讓她治療,怎麼樣,現在可以帶我去取第四份日記了吧?」
雖然不知道田中這番話有幾分可信,但我的心裡還是稍稍安定了些。
「走吧。」
我最後看了一眼昏迷的溫若嵐,對田中道。
不知道下一次溫若嵐會在什麼時候醒過來。
不知道她能否恢復健康。
但是這一刻,我在心裡暗暗想,如果說守護寶藏對於她來說是一場噩夢,那我將儘力結束這一切。
……
坐上田中的車,他問我:「我們現在去哪裡?」
我長長的吸了口氣,然後把胸口的那口濁氣緩緩吐出,凝視著漆黑的窗外,緩緩的道:「去小木屋,隱士的小木屋。」
是的,溫若嵐剛才告訴我的地點,就是小木屋。
她從記事起就在那裡長大。
她的父親,上一代的隱士並沒有明確告訴她蘇祿王的日記在哪裡,只是隱約提到過,家裡守護的東西就在小木屋裡。
轎車在路上賓士。
我閉上眼睛,陷入沉思。
一切的起點,又是終點,第一次到小木屋時的畫面,歷歷在目。
現在回想起來,牆上畫的那些畫並不尋常。
除了那張海圖,還有好些圖靈文的符號,只是後來被突然出現的紅髮殺手打斷了,我並沒有在這件事上深想。
大約一個小時后,田中和紅髮殺手,還有天野愛,他們三人帶著我來到了那處寧靜的村落里,來到了木屋前。
想想真是諷刺,第一次來的時候,是喬安娜帶著我,和紅髮殺手生死搏鬥。
這一次,卻是想殺喬安娜滅口的幕後黑手們帶著我來到這裡。
命運真是難以捉摸。
有那麼一瞬間,我忍不住想,假如我不懂圖靈文字會怎麼樣?
是不是就不用捲入到這場漩渦里?
只是……人生沒有如果。
面對推開木門,用手電筒照亮小屋,並回頭看著我,示意我行動的田中他們。
我深吸了口氣,把一切雜念拋開,走進木屋。
破舊的木頭地板,在我腳下發出「吱啞」聲響,彷彿在垂死的人在呻吟。
就在前方不遠的位置,我清楚的記得,上一次過來,有一個便衣警察死在地上,是被紅髮殺手殺死的。
現在我知道,那是巴布的人。
恐怕巴布也沒想到,自己一時的貪念,會讓自己送命……
地板上,還殘留有暗紅的血漬,或許是黑色的,光線太暗沒法判斷。
空氣里透著一股陳腐的味道,隱隱還夾著一絲血腥氣,我強忍住胃部想要做嘔的感覺,捂著口鼻,靜靜的思索著。
「東西在哪裡?」見我久久沒反應,田中終於有些不耐煩了。
「別急,我正在想。」我閉上眼睛,鎮定了一下情緒,然後邁開腳步,走到那面有海圖的牆壁前。
看著上面那些符號,手撫摸著斑駁的刻痕,彷彿看到了很多年以前的畫面。
一個面容憔悴的男人,用手裡的小刀在木板牆上刻畫著,標記著符號。
一個又一個符號被刀刻出來,指引著,暗示著,最後,在符號的盡著,男人長長嘆了口氣,把手裡的刀扔下,然後蹲下身體,將腳下的一塊木板掀開……
我的目光順著符號,盯著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