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和尚探監
洛陽一百一十六坊的布局標識,全部倚靠定鼎大街為參照物,定鼎大街有很多別稱,當時人們更喜歡稱呼它為「天津街」「日天街」。
在定鼎大街東二街有六坊,其中宣範坊位於南市之西三個街區,整個坊有一半隸屬於洛州公廨,大業十四年置為洛州府,王世充占洛陽后,將其改為司州,在武德四年又復置洛州。
宣範坊人傑地靈,伊水、洛水、河水三河交匯,又因為是洛州府治,所以此地繁華絲毫不亞於南市。
今日一早,洛州府衙便被崇政坊武侯、不良人送來了幾個盜徒,這等小事自然不勞煩洛州司馬,其屬治下法曹參軍稍稍詢問后,便將其送到了洛州牢獄。
臨近中午,太陽臨空高照,酷熱的光芒鋪滿宣範坊洛州府衙,衙門裡面小吏及各曹參軍全都貓在府衙碩大的榆樹下乘蔭納涼。
洛州府衙大小事很多,因為緊臨皇城,在天子治下,這裡的官吏都十分謹慎賣力。
洛州司馬的是為一州的佐貳官,乃是一個掌管實事的官吏,每日要處理的事更是多不勝數。
當地里長、坊長等解決不了的瑣事都要送往洛州府,由洛州司馬弓嗣業一審完后,再轉交給洛陽令張嗣明處理。
一般兩京衙門的最高行政長官都稱呼其為尹,但是人們為了區分長安尹和洛陽尹,當時坊肆百姓更願意稱呼洛陽尹為洛陽令。
今日一早,洛州司馬弓嗣業便來到了洛陽令張嗣明的公衙,讓隨身小吏出門巡視后,他便悄悄的帶上了朱紅六開木製大門。
屋內光線頓時暗了下來,但是透過錫紙窗戶的光線,到不至於太過黑暗。
張嗣明擱下手中批示的文書,皺起眉頭問道:「什麼事,慌裡慌張的?」
弓嗣業一臉擔憂的道:「明府,我總覺得心裡不安。自從魚保家死後,我總覺得心裡不踏實,現在徐公又在洛陽,我這顆心更是七上八下的。」
張嗣明聽完后,獨自坐在低矮的案几上發獃,猶如一塊石頭,良久不動,不知在想些什麼,臉色忽明忽暗,時怒時喜。
「明府?」
隨著弓嗣業再一次的呼喚,張嗣明古波不動的臉色才微微跳了跳,道:「自古成大事者,皆謀而後動,你、我、徐公還有遠在千里的主公,我們謀劃了這麼久,又有九流宗千金公主、世家崔廷屹,這是一層牢不可破的城牆,有什麼好怕的?」
弓嗣業道:「話是這麼說,可自從天官侍郎鄧玄挺被誣告的太過隨意,武媚甚至審都沒審,就憑吏部幾個主事的供詞便讓周興殺了鄧玄挺,這事也太過蹊蹺了。」
張嗣明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道:「事情都過去一年多了,汝現在還存有擔憂之心?如此謹慎,如何能成大事?況且武媚素來憎恨背叛,當諸王問計鄧玄挺時,鄧玄挺沒有出謀,但也沒有告訴武媚,在武媚看來,這就是背叛!既如此,為何要查?」
弓嗣業聽后,心裡稍安,但隨即又道:「但以往武媚的處事風格都是牽一髮動全部,那一次的動靜著實過小了。」
張嗣明不耐煩的道:「你莫要杞人憂天,屆時武媚沒有查出什麼,你自己便先暴漏了,你死了不要緊,可莫要牽連主公才是。」
弓嗣業聽后,臉色頓時通紅,怒道:「我弓嗣業自受高宗帝恩典以來,素以光復李唐為己任,豈可一點風骨沒有?!」
張嗣明笑道:「對嘛,就要有這種風骨!」
就在兩人對話結束的時候,門外的小吏敲響了門扉,弓嗣業示意張嗣明禁聲,問道:「何事?」
「阿郎,府衙有人來探監。」
弓嗣業臉上頓時布滿不快,道:「不是說了,沒有大事,任何人不準靠近?探監這種小事,爾跟了我這麼久,自己不能處理?」
門外小吏回道:「阿郎,這一次不同,來的是一群和尚,說是從白馬寺來,要看看兄弟。」
弓嗣業臉上露出一抹輕蔑,不屑的道:「一個肉臠也能橫行霸道!」
張嗣明笑道:「快去看看吧,不然那薛懷義要真鬧起來,就算燒了這衙門,武媚恐怕還會拍手叫好。」
弓嗣業點頭離去,出門后立刻換出一副諂媚的樣子,見到胖二幾個和尚,滿面笑靨的道:「各位師父大駕光臨鄙府,鄙府蓬蓽生輝,快,裡面有請。」
胖二和尚怒道:「盆屁生灰?屁股上有灰你自己擦擦不就好了?還要佛爺我給你擦不成?少啰嗦,某要去牢獄看看某兄弟。」
弓嗣業麵皮狠狠抽搐著,但對這幾個不學無術的和尚斷然不敢露出不敬之色,道:「大師且說是誰,下官這便放了。」
胖二擺擺手道:「屁!你放人這叫什麼事?偷盜被抓,那就該被抓,活該!但一碼歸一碼,佛爺和和這幾個兄弟喝過酒,探監一下總是應該的。」
弓嗣業道:「應該的應該的,某這便帶爾等前去牢獄。」
陳溪跟在胖二和尚的隊伍之中,為了不引人疑竇,特意又找了幾個街頭流氓,不然若是陳溪一個滿頭黑髮的男子出現在和尚群中,難保不會讓弓嗣業起疑。
胖二和尚也不知道薛懷義為什麼要吩咐他干這些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進牢獄后,便讓弓嗣業離去,提著幾壺酒肉,找那被關進來的兄弟喝酒去了。
牢獄潮濕晦暗,幾隻老鼠不時在道路上奔跑,完全不害怕來人,想必也是見怪不怪了。
陳溪沿著晦暗的牢獄走了很久,在一處黑暗的拐角潮濕之地見到了寧素。
牢獄內隨處可見糞便,骯髒不堪,殘羹剩飯的餘味充斥著整個牢房,讓人聞起來便覺得難受。
寧素此刻蜷縮在牢獄內的拐角,蓬頭垢面,雙手緊緊環抱在胸口,目光獃滯。
與她關在同一間牢獄的還有兩個中年漢子,正猥瑣的望著寧素,並且一步步靠近她。
看樣子這些事在這一兩天時常發生,寧素見兩人靠近后,便像瘋子一樣,伸手便開始朝前面亂撓起來。
兩個中年漢子臉上都被撓出了血絲,應該吃了寧素不少虧。
「娘的!給臉不要臉,老子弄死你!」
這兩個漢子其中一個一雙腿已經殘疾,只能靠爬來行走,另外一個漢子一支臂膀也是動不得,或許這也是他們能在寧素手上吃虧的緣由了。
陳溪實在沒有想到,牢獄內居然會是這樣一個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