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離開海都
世界總是不會按部就班地沿著你原本的想法來運行,哪怕你原本的期望就很低,但不知道什麼時候仍舊會有「驚喜」來敲門。
對狂鐵而言,那個八年前在海都雨夜裡慷慨分給了他一袋子第納爾與銅阿斯的男人,在這個夜裡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就是最大的「驚喜」。
「喜」字劃掉。
倉促間做出選擇令他心底有些懊惱,他本應該更機智地選擇一個從各個方面來看都更加穩妥,且註定會有大把回報的方案。
可誰叫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聰明人呢。
「嘿,誰在那裡?」
走上甲板,狂鐵的心臟砰砰狂跳著,借著月色,他看到了一條站滿手持火槍的衛兵的小船,那簇新的槍支絕非他的那把老舊火繩槍所能媲美的。
他的心臟跳得更厲害了。
槍支這種武器的上限略低,下限卻很高。
面對真正上檔次的強者,它不值一哂,但面對還不夠篇章級的人,它絕對是催命的魔咒。
很不湊巧,狂鐵雖然在父親去世后,機緣巧合踏上了魔道修行的路途,憑藉著過人的天賦距離篇章級已經很接近了,可到底差了時間。
所以此時此刻的狂鐵,若是東窗事發,他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想到這裡,冷汗頓時涔涔落下,打濕了他後背的海魂衫。
「我們是海岸警備隊的,目前正在搜查一個惡棍滿盈的罪犯,我想你會愉快地替我們放下撓鉤,並請我們上去檢查的。」
「不好意思諸位先生,船上有重要物資,無法接受各位粗暴的檢查。」
狂鐵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頭頂桅杆上的旗幟,星家族的家徽在月光下熠熠生輝,示意自己也是有靠山的。
他又道:「我只是船上的二副,沒有權力允許你們登船,我無法對歐亨利船長交代,這可能會導致我失去這份工作甚至是性命。」
但不曾想那人只是笑道:「如果你只是擔心這些那你大可放心,追捕逃犯本就是星家族的老爺們授意的,你如果配合得當,協助我們抓住逃犯,興許下次再見面時,你就已經成為另一艘蓋倫帆船的船長了。」
蓋倫帆船是一種主要用于軍事途經的船隻,有更加龐大的船身,續航能力更強也更快,特別適用於遠洋海戰;成為一條蓋倫帆船的船長,這在任何一名航海家的資歷上都是濃墨重彩,值得大書特書的一筆。
狂鐵只沉思了數秒,便立刻放下撓鉤,幫助固定住了停靠在船身旁的小船。
反抗是不可能的,但願對方不至於喪心病狂到揭開每一個酒桶去檢查裡面有沒有人。
衣著鮮明的警衛們登上了船隻,態度看上去倒還算友善,只是眼神一個個鋒利無比,其中甚至還隱藏了一個篇章級的強者,不住打量著四周。
「你帶我們下去看看。」
領頭的喊了一聲,留了兩名警衛在上面,讓狂鐵帶路,其餘人跟著他魚貫走入艙內。
狂鐵淡定地引著路,他能看出這幫人都很謹慎,每路過一處艙室的拐角都會留下人看守,一間間查詢過來,很快就到了儲存酒的貨艙。
狂鐵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聞起來還不錯,大食人的酒?」
狂鐵搖搖頭:「大食人是不喝酒的,這就是很普通的朗姆酒。」
被噎了一下的警衛首領尷尬地笑了笑,大概是從未喝過這種廉價的酒水,所以根本沒認出來這種水手們的日常飲料。
不過這也能看出他絕非正兒八經海岸警備隊的成員——估計是哪個不諳世事的大家族子弟。
「唉,可憐的異教徒啊,居然連享受美酒的資格都沒有。」警衛首領一邊轉移著話題,一邊掀起了酒桶的蓋子。
真正能藏人的酒桶不多,大多數酒桶都是那種小木桶,開口很小,所以很快,他就來到了狂鐵藏人的那個木桶前。
這一刻,狂鐵的肌肉綳得緊緊的,他在腦海中一邊祈禱著奇迹的發生,一邊準備說辭應對接下來的拷問。
他已經不考慮反抗了,在這種恐怖的陣容面前,他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然後蓋子掀開,裡面仍舊是半透明狀的酒水,警衛首領隨手蓋上蓋子,擺了擺手,身後警衛頓時跟著他離開了這間貨艙。
「你們也看了,根本就沒有人。」
狂鐵心中大石落地,很自然地說道。
隨後又故作好奇道:「你們到底在找什麼人?是殺人犯還是某個江洋大盜?」
「跟你無關。」
一無所獲的警衛首領神情嚴峻,揮揮手,帶著一群屬下隨他離開了船艙。
渾然不知黑暗中一雙血色眸子死死地盯著他的背影,隱約有微不可察的呢喃聲響起:「尼奧,真是好久不見啊。」
……
送走了警衛,狂鐵急匆匆回到裝酒的貨艙,一一掀開蓋子,發現之前自己親手放進去的那人真的就這麼不翼而飛了,神情中滿是疑惑。
就在這時,一柄鋒利的刀鋒抵住了他的脖頸,那雙森寒的眼睛里充滿了殺意。
「你算是個聰明人,不過我很想知曉,你為什麼放棄了那筆可觀的懸賞。」
這聲音有些沙啞,說話時吐出的單詞晦澀難懂,彷彿十幾年未曾說話的人重新開口了一般。
狂鐵冷靜道:「先生,或許你已經忘記我了,但八年前那個晚上,你曾經殺死了兩個見財起意的水手,並慷慨的分出了一半的戰利品給我。」
那人沉默了片刻,似乎想起了這件事,但仍是不敢置通道:「就為那麼一件小事,你就放棄了那麼大一筆財富?」
狂鐵坦然道:「或許對你而言是小事,但對我不是。」
「真是個蠢貨。」那人嗤笑著丟開了手中握著的一把水手刀,徑直走向木桶,伸手捧起了一捧朗姆酒大口咽下。
他的動作很粗魯,毫無當初貴族刻入骨髓的優雅,一時間狂鐵甚至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人。
「先生,你需要一些食物嗎?」他主動開口道。
那人點了點頭。
此時狂鐵才有暇打量這人,只見他身量很高,約莫一米八五的樣子,襤褸的衣衫遮不住那滿是傷痕的強裝胸膛,與八年前相比,這個人的變化不算太大,但也絕對不小。
狂鐵拿來了干肉與黑麵包,望著這人狼吞虎咽的兇狠表情,不知為何,總感覺這個人心底彷彿有一把火在燃燒,使得他越發狂躁不安。
「先生,天快亮了,歐亨利船長就要回到船上了。」狂鐵突然道。
那人瞥了他一眼,有種目中無人的倨傲。
而此時,外面已經響起了小船行駛的聲音,不多時便有一個大嗓門響起:「嘿狂鐵,是誰在我心愛的甲板上留下了這麼多黑腳印?」
歐亨利船長龍行虎步,皺著眉頭走下船艙,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他拔出了腰間別著的刺劍,剛要再喊一聲,便看到眼前一黑,一個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堵牆壁般橫在了他的眼前。
「開船,我要去東土,去大唐。」
那人自顧自地說道。
歐亨利船長乾脆利落地鬆開了手中的武器,攤開手示意自己毫無威脅:「這不可能先生……這裡距離東土太遠了,船上的物資頂多支撐我們到巴士拉,這也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
「你很識趣。」那人饒有興緻地打量著歐亨利船長,「但這不代表你有和我討價還價的餘地。」
「凱因先生,我很明白自己的處境。」歐亨利船長長吸了一口氣,額頭大汗淋漓,「可是您要知道,不光是物資限制,橫亘在東土與勇士之地間的黑暗海域才是遠洋航行的最大威脅,我們抵達巴士拉后,您同樣可以走絲綢之路,很快抵達東土。」
「你知道我?」那人道。
歐亨利船長顫聲道:「我當然知道您……當初在一場會議上,鄙人也有幸參加,見識過您的風采。」
王愷皺了皺眉:「你不是星家族的人。」
不然我恐怕會忍不住將你殺掉。
「鄙人只是星家族的僱工。」歐亨利尷尬地笑了笑,「您放心,既然您要離開海都,等到水手們回來,我們就立刻啟程。」
王愷搖頭道:「空載太令人生疑了,你們繼續,就當我沒在船上就是了——當然,你不能離開這艘船;你要相信,就算築城者親自出手,我也能在自己被抓走前將你捏成渣滓。」
歐亨利連忙小雞啄米般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