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惡魔號角

當下是帝國公曆七月份，正是一年當中最熱的日子，而且海都本就多雨和霧，有著「霧都」這個隱含自嘲意味的「美稱」。

不是所有雲霧繚繞的景象都是由無數小水滴所組成的「霧」，還有可能是無數懸浮在空氣中的微小顆粒所組成的「霾」。

昨天的一場暴雨並未帶來任何涼爽的氣息，反而像是給蒸籠里添了些水，使得架在下面的火堆一烤，它們便化作水汽，帶著惱人的溫度穿過窗子，來到了人的身旁。

王愷的衣衫已經徹底被沁濕，燥熱隨著他施展惡魔之手將籠罩了整個房間的，那由邪靈製造出的鬼霧驅散后，再度湧現。

若是以往，他還會饒有興緻地吐槽一句，這邪靈已經可以充當神秘側的「空調」了，若有朝一日，家家戶戶都能豢養一隻邪靈的話，那麼到了夏天，人類就再也不用承受酷熱之苦了。

但現在，他一點心情都沒有。

他是親眼看著露娜從一個咿呀學語，蹣跚學步的稚童成長為現在這個半大的姑娘的，所以他很清楚露娜之所以每天都那麼努力修行的原因。

她無比期待著來自父親的認可，期待能像一個真正的女兒那樣，在自己父親的懷裡撒嬌；期待能夠得到自己父親的誇獎與認可。

她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這個目標前進，哪怕遍體鱗傷，仍舊要強撐著，對自己這個當哥哥的露出笑臉。

她是那麼的懂事，聽話，乖巧。

可換來的，卻是一個如此可怕的猜測。

王愷握緊了拳頭。

但願，

希望，

這個猜測不會成真。

......

清晨，僕婦大媽的大嗓門響了起來：「埃利奧，假如你不在三十秒內滾到我的眼前，我就要穿上你爺爺的尖頭靴狠狠地踹你的屁股了。」

從外面石質塔樓中走出的高大少年惺忪著雙眼：「露瑟姑媽我這就來！」

露瑟大媽喋喋不休道：「你們這幫吃了主人家的飯只會偷奸耍滑的小崽子們，昨天難道把一隻長毛象給放到家裡面了嗎？」

「不可能的姑媽，昨天我們都很警醒，頂多放進來一隻微不足道的小老鼠，我猜想可能是你昨天藏起來用的黃瓜被偷吃了，嘿，我認為拿黃瓜當老公是一件很不切實際的事，大不了我賠……」

「咿——」

他揉了揉眼睛，聲音就像一隻被掐住了脖頸的鵝，等了好一會兒，才驀然發出了一聲無法想象的慘叫：「這是哪個該被魔鬼詛咒下地獄的混蛋乾的！」

只見後院里，原本修剪乾淨的草坪花叢，此刻就像被一把鋒利的刀給犁過了，隨後又被一頭大象狠狠肆虐了一遍似的，枝葉凌亂，土坑遍地。

「你們死定了，少爺雖然性情溫和，但這次絕對不會寬恕一群連家門都看不住的懶狗。」露瑟大媽唾沫星子都快噴出來了。

埃利奧一臉冤枉：「可是我們根本沒有聽到任何動靜啊，我向上帝發誓，昨天晚上，我絕對沒有打瞌睡......」

說到這裡，似乎底氣有些不足，又小聲補充了一句「頂多只有一刻鐘。」

露瑟大媽肺都快氣炸了，偌大個莊園，雖然大部分家務都是由機械奴僕完成的，但也少不了一個查缺補漏，負責瑣碎小事的管家。

露瑟大媽就是負責這一塊的，但事情出了這麼大的紕漏，就是親侄子她也沒辦法原諒。

她幾乎是指著自己那不成器的侄子的鼻子在罵：「你們所有人都會被扣薪水，這個月，你們一分錢都別想從少爺那裡拿！」

她一邊數落埃利奧一邊迅速地拿起鏟子，低聲道：「趁少爺還沒看到這一幕之前，立刻把這些事清理妥當，不然，可就不只是扣薪水的事情了。」

埃利奧連忙小跑過來，拿起鏟子就是揮汗如雨，一邊填著土坑一邊小聲哀嚎道：「姑媽，這下慘了，我上個月的薪水昨天剛花光用來買魔葯想藉此突破初級武士的境界了，可狗屎的煉金商店連使用說明都沒給我，誰知道一包魔葯需要兌多少水，分幾次喝啊。」

沒有魔道天賦的不入流武者，同樣可以藉助魔葯的力量來獲得藉助魔道力量洗滌身軀，獲得晉陞的資格……當然，這條路止步於超凡。

也有擁有傳承的純粹武者家族，他們摒棄運用魔道力量的「邪門歪道」，著力於挖掘人體自身的潛能，可選擇這樣做的人往往最終成就不會很高，而且門檻同樣不低……不是誰的潛能都有值得挖掘的資格的。

「或許他寫了張便簽被你當成紙包上的花紋了呢？」露瑟大媽一邊語速極快地挖苦，一邊手速極快的挖土，「而且比起成為武士，我覺得你還不如攢上十年的薪水購置一把手槍……到時候，就是一名騎士都有可能死在你的手裡。」

「露瑟姑媽你太小看騎士老爺了！不是只有超凡者才能對抗槍械......」埃利奧低聲抱怨著，直到他看到面前出現了一雙穿著黑色皮靴的腳。

冷汗瞬間沿著額角滴落，他立刻直起身，連連鞠躬，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道：「抱歉少爺，這是我們的失職，請您務必給我們將功折罪的機會。」

埃利奧此刻的心態與往常的隨意早已大不相同，今天的少爺，給他的感覺就如同一頭猛獸，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危險感。

被那雙藍寶石般的眸子只一掃，他就感覺自己彷彿被猛獸盯上了，汗出如豆，汗毛乍起，每一個細胞都在宣示著他的危險。

過了一分鐘——或許只有幾秒，但對埃利奧而言，這一段時間無疑被拉長了。

「下不為例。」英俊挺拔的少爺冷冰冰道，「吩咐下去，所有護衛都需要加強警備，接下來幾天，鎮子里恐怕不會太平。」

「露瑟，我妹醒過來后告訴她我去找父親了，中午會回來跟她一起吃飯，並在下午同她一起修行。」

僕婦大媽忙不迭的點頭，不光是埃利奧，她也同樣感覺到了自家少爺今天與以往的不同之處，以往的應對自如，擱今天，卻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王愷揉了揉還帶血絲的眼睛，在他的卧室，一把閃爍著金屬色澤的魔改版拉栓步槍正靜靜地躺在那裡，它的名字或者說型號已經不適合再叫Kar98k了。

王愷給他起名為：「惡魔號角」。

每當槍聲響起時，便是惡魔降臨的號角。

而現在，他必須要去見他的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