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王蘭也習得了母親的好手藝,母女倆基本上每日都會去鎮上擺攤,這一去就是大半天,只留下雲英在家。原主因著身分關係,來到這裡後,基本沒出過村子,平常便待在家裡幫著李氏做鞋。
雲英其實真的很感謝李氏的包容,對於她突然拜師學醫一事,李氏始終沒有多問,只說她喜歡就好。
送走李氏母女後,雲英隨即鎖上大門,順著屋後一條通往後山的小道上山。
三陽村傍山而建,十幾戶村民緊挨著建在一處,據馮大夫說,他當年之所以選擇留在這裡,一是覺得此地山明水秀,二是因為這村子四周和後山長著數量多且珍貴的各類藥草,他便請村民在後山的半山腰上幫忙搭建一座茅屋,過著半隱居的生活。
雲英一口氣爬上山,進屋見馮大夫正忙著製作藥丸,躺在一旁床上的公子仍昏迷著。
「師傅,那公子可曾醒來過?」
「哼!瞧你沒事給我找的麻煩,半夜醒過一回,一醒來就嚷著要離開,要不是傷勢太重又昏了過去,否則我可要動手將他敲暈,省得白白浪費我這麽多的好藥材。」馮大夫冷冷地瞪她一眼,沒好氣地抱怨道。
「師傅,醫者仁心,徒兒哪能見死不救,這要是傳出去,辱沒的可是師傅您的名聲啊!」雲英討好地道。
「少貧嘴,做正經事要緊!你不是懂針灸嗎?眼下正好有個試手的機會,你就給老夫露兩手你的針灸術瞧瞧,看看是你的針灸術管用,還是我的葯湯更有效!」
她抬眼瞧著馮大夫一臉不服氣的模樣,忍不住好笑地搖了搖頭,知他是想藉此試探自個兒的針灸術。
剛認識馮大夫時,她真以為他是對她的針灸術感興趣,可一番相處下來,她才慢慢明白他是打心底對針灸術存著偏見。
依他的話說,人生病了,僅靠著扎幾針就能治病,那還要他這個大夫做什麽?他認定針灸之術只能治標,固本還得靠葯湯調理,也因此他這些年來一直苦心鑽研能治療各種疾病的藥丸,不僅方便隨身攜帶救急,又方便服用,力圖能如針灸那樣治病快速、簡便。
雲英拿出針包攤開,裡面有大小不一的毫針、耳針、三棱針及皮膚針,這套銀針製作手藝精良,絲毫不輸她前世使用的那一套,而這一套銀針是她拜完師,馮大夫特地送給她的,說是一位擅長針灸術的大夫贈送給他的。
她根據對方的傷勢,決定在他的腹部取巨闕、中脘、關元、石門等穴位施針,如此能將他體內的瘀血儘快散去,通暢血脈,能讓傷口更快癒合。
她選用了毫針,將針用燭火消毒,待做完準備工作,她拿著針走到床邊坐下,輕輕解開他的上衣,並將纏著他傷口的布巾也解開,這樣才方便她準確找到穴位下針。
看著那仍有些怵目驚心的傷口,雲英不免心裡一緊,好在她前世曾在醫院實習過一年,見過各式各樣的傷口,所以此時她雖有些小緊張,倒不至於慌亂,她微微呼了一口氣,右手持針,找准穴位所在,左手輕按在穴位旁,快速俐落下針。
考慮到他昨日失血過多,身子還很虛弱,不宜久留針,只半炷香的時間,她又俐落的一一收了針,再替他將傷口包紮好,衣裳穿妥。
馮大夫在一旁冷眼瞧著,看她起初還有些緊張,沒想到下針時的手法卻是又快又穩又准,看來教她的那個針灸師傅是個施針高手。見她收了針,他趕緊上前替男子號脈,立即感覺到他的脈象沉穩有力許多,血氣也通暢不少。
雖然他很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認對於有些病症,針灸的確比吃藥更快見效。
他之所以會對針灸術存有偏見,是因為他曾遇到一個狂妄自大的針灸師傅,他宣稱不管什麽病症,只要讓他紮上幾針就能痊癒,根本不需要用藥,卻不慎弄出了人命。後來他自己行走江湖時,遇到過幾名真正的施針高手,這才見識到針灸術對於某些急症或是突發病症的療效,原本的厭惡與偏見多少減緩了些。
「師傅,若不是您老人家辛苦研製出這解藥來,就算徒兒的針灸術再厲害,也無法解他身上的毒,所以呢,還是師傅您老人家的藥理更勝一籌。」雲英見馮大夫沉著臉不說話,連忙笑嘻嘻奉承,不過事實也的確如此。
「哼哼!知道就好,以後認真跟為師學著點。」馮大夫瞪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是、是,徒兒一定認真學習。不過呢,徒兒覺得不管是藥理還是針灸,主要目的都是治癒病症,對有些病症使用針灸更見療效,有些則是葯湯更有效果,可若是針葯同施,那治療的效果定比用單一方式更勝一籌。」她當初雖然選針灸為主修,中藥為輔,但她更主張在病情需要的情況下針葯同施,以期達到更好的治療效果。
馮大夫對她的話只是哼哼兩聲,便瞧了眼床上的人,轉開了話題,「時間差不多了,人還不見醒過來,要不徒兒再拿針扎幾下試試……」
不想他的話才剛落下,那男子便輕咳了一聲。
「咦,你醒了?」雲英快步走上前。
「姑娘……你是?」劉宗軒其實稍早前便醒了,但一時不清楚自個兒身處何地,便故意閉著眼睛,聽他們說話。
「我叫雲英,是我把你救回來的,你可有覺得哪裡不舒服?」雲英急忙詢問道。
「除了腹部有些疼痛外,其他還好,多謝雲姑娘的救命之恩!」劉宗軒看著眼前這個一身粗布青衣的姑娘,微點了下頭,感激地道。
「你身上的毒,我師傅已經幫你解了,不過你腹部的傷勢較為嚴重,這幾天你會有些疼痛感,這是正常的。」雲英輕聲解釋道。
「我身上的毒真的……解了?」劉宗軒一臉不敢置信。他很清楚自己中的是什麽毒,本以為只怕再無活命的機會,於是拚著一口氣用內功強行壓制住毒性,想儘快趕到邊城將東西交到可信之人手中,卻不想這劇毒竟如此厲害,加上又受了重傷,才剛逃出匈奴邊境不久,他就有些神志不清,最後的印象是自己重重跌下馬背。
「小子,你身上的毒要是沒解,只怕你這會兒早去見閻王了!」馮大夫沒好氣地道,這小子的命果然夠硬。
「多謝兩位出手相救,這份救命之恩,來日我定當厚禮相謝。」劉宗軒鄭重承諾完,向兩人說了自個兒的名姓,他本想著是否要化名,不過既然匈奴不曉得他的身分,倒也沒有這樣的必要了。
馮大夫也向他說了自己和雲英的名字,而後客氣拒絕道:「身為醫者,救死扶傷本是應盡的職責,公子不必客氣,你現在身子還很虛弱,還是多休息。」隨即他轉頭向雲英吩咐道:「雲丫頭,趕緊去廚房將葯熬了,順便煮點清粥。」
雲英應了一聲,來到廚房,可她卻不明白馮大夫為何要拒絕那公子提出的厚禮,瞧那公子出色的容貌和不凡的氣度,如王蘭所說,定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他所說的厚禮只怕很不輕呢!唉,真是可惜……
不是她貪財,而是她如今真的很窮,全身上下就幾個銅板壓箱,不過馮大夫倒不缺銀子,平時他的收入可不是替人看病,而是靠賣藥丸賺錢。這些年他已研製出二十多種治療各類尋常病症的藥丸,功效與現熬的葯湯一樣,更重要的是藥丸對於怕苦的人來說,簡直是再好不過,而且又方便攜帶,所以周邊幾個小鎮和邊城的藥鋪都有販售他研製的藥丸。
她自從拜他為師後,平時除了跟他學習藥理、上山採藥,他的中、晚兩餐也由她負責,馮大夫常說收她為徒最為高興的是,他終於可以天天吃上可口的飯菜。
既然馮大夫不差錢,且他的伙食每餐都要一葷二素加一湯,吃得比她在王家要好,所以她這一個月來吃得夠營養,再加上每日上下山的走路鍛鏈,身子比她剛穿來時強健很多。
前段時間,她叨念著想吃米飯,沒想到過了幾日,馮大夫到鎮上賣了藥丸,竟買回來十斤大米,送給王家五斤,自個兒留五斤。平時馮大夫對她雖然總是兇巴巴的,不是吼就是瞪的,其實他是刀子嘴豆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