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都死了

李山是一個典型的農家漢子，有著壯碩的身軀，樸實的面孔，皮膚因為長期勞作而變得黝黑，或許是因為肩上擔著整個家庭的緣故，四十多歲的他已滿面塵霜。

他身背一張獵弓，手中拎著殺豬刀，刀身上還有烏黑的血跡。

焦急中帶著驚恐，驚恐中帶著絕望，絕望之下卻有著絲絲窮途末路的瘋狂，這是時隔幾天之後再一次見到李山給李愚的印象。

當李愚出現，黑狗大財頓時不叫了，退回李愚身邊，估計是李山手中拎著殺豬刀的緣故，身上有一股狠勁，大財站在李愚身邊靠前一點，對著李山身軀低伏，那雙眼睛充滿了警惕。

狗，是忠心護主的。

看到李山，李愚當即開口問：「二伯，你看到我爺爺了嗎？」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已經好幾天沒有看到了」李山愣了一下回答道。

聽到回答，李愚心下黯然，看來爺爺是真的走了。

此時李愚陷入了迷茫，鎮子變成了鬼域，爺爺也不知道哪兒去了，自己何去何從？

李山反應過來，再度看著李愚焦急道：「李愚，你不應該回來的，村子出事兒了，好多怪物，你還年輕，快走吧，走得越遠越好，去鎮上，那裡安全，我也要去，村子沒法呆了」

抬頭看向李山，不知道做出什麼表情，李愚喃喃道：「二伯，現在還能往那兒走？鎮子里也是怪物，很多怪物……」

「怎麼會這樣？」李山蒙了，他以為只有村子這樣。

李愚苦笑一聲又問：「對了二伯，你之前遭遇了什麼？」

「早上我被驚叫聲驚醒，出門發現整個村子都亂了，牛羊亂串，雞鴨亂飛，回頭髮現我媳婦和兒子都變成了吃人的怪物，然後我就跑，跑出了村子，沒跑遠，當時一起跑的還有李二狗和李大蛋十幾個人，我們在外面呆了一會兒，擔心家人又回來，結果，結果發現全村幾乎沒有活著的正常人了……嗚嗚……」

說道這裡，李山這個壯碩如山的漢子居然蹲地嗚嗚哭了起來。

看李山的樣子，李愚心中很不是滋味，又不知道如何安慰，遲疑片刻又問：「然後呢？村子里被燒成現在這樣是怎麼回事？」

抽泣片刻，李山紅著眼睛抬頭說：「我們回來之後，發現全村幾乎沒有活人，沒有一個正常人，他們變成了吃人的怪物，我們沒辦法，然後，然後我們就放了一把火把村子燒了，全都燒了……」

聽到這裡，李愚無法想象他們是有多麼驚恐絕望才下定了燒村子的決心，祖祖輩輩居住在這裡，結果一把火全沒了。

心頭一動，李愚問：「那其他人呢？怎麼現在只有二伯你一人？」

「他們全死了，就剩下我一個了」

「死了？怎麼會全死了？」

「有幾個被怪物殺死，其餘的，絕望之下，他們看著變成怪物的家人葬身火海，家沒了，一切都沒了，然後一個個都衝進火海陪家人去了，攔都攔不住……，我不是怕死，只是我大閨女嫁到鎮上，不知道怎麼樣了，我想去找他，正準備出發，然後就聽到了你們的聲音。」

聽到李山的回答，李愚無法想象，當時十多個漢子面對變成怪物葬身火海的家人，他們義無反顧沖向火海的畫面有多麼的絕望和悲壯。

「那二伯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沉默片刻李愚問。

「我要去鎮上找我閨女，哪怕她變成了怪物我也要親眼看到才甘心，否則我死不瞑目」李山抹了一把眼淚看向鎮子方向堅定道。

「我們一起去吧，也好有個照應」李愚說。

爺爺不在這裡，下落不明，李愚已經沒有留在村裡的必要了，他要回鎮子，想辦法弄到王有才家的錢，如果僥倖沒死的話，他最後或許會想辦法尋找自家爺爺，至於去哪裡找，怎麼找，李愚暫時沒有想過。

「嗯，一起去」李山悶聲點頭道。

看向李山，李愚道：「對了二伯，我和大樹一起回來的，你看到他了嗎？」

「他，哎……，跟我來吧，不過要小心，村裡還有沒死完的怪物」李山搖頭苦笑道，示意李愚跟上。

李愚跟著李山，大財在李愚身邊寸步不離，不時警惕周圍。

李山他們一把火將村子燒得太狠了，木質建築大多都成為了白地，還有未燃盡的建築散發濃煙，炭火熊熊，每一棟被燒過的建築中依稀都能看到沒有被徹底焚毀的屍體，有的一兩具，有的五六具。

有驚無險，兩人一狗來到了李大樹家的位置。

李大樹家也被焚毀了，還在燃燒的建築裡面有兩具焦炭般的屍體，他家門前有一顆棗樹，李大樹被藤條捆在棗樹上，紅著眼流著淚看著變成灰燼的家，聲音嘶啞已經說不出話來，他想衝進炭火燃燒的家，但卻被藤條束縛而不能。

「我最開始發現的是他，他一回來就想衝進還在燃燒的家裡，我沒辦法，只能把他捆起來，否則他會被燒死的」李山看著李大樹嘆息道，眼中滿是同病相憐的苦澀。

李山何嘗不想進入火海與家人在一起？但他還有女兒在鎮上，他還不能去死，至少在看到女兒之前他還不能死。

「大樹……」來到大樹邊上，李愚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

李大樹雙眼麻木，看著李愚聲音沙啞道：「李愚，家沒了，父母也沒了，什麼都沒了，我什麼都沒了……」

「大樹，節哀，好好活著，活著就是對叔叔嬸嬸最好的報答」李愚也紅著眼說。

「嗚……」

李大樹嗚的一聲就哭了，進而傷心過度昏了過去。

李山是成年人，儘管心中悲痛難當，但卻要比李愚李大樹堅強，他深吸口氣平復心情說：「村子待不下去了，還有怪物，不能一個個給村民收屍了，我們走吧，去鎮上，我背著大樹，我們離開這個傷心地，看不到，或許會好受點」

口中說著，李山過去砍斷束縛李大樹的藤條，把獵弓掛在胸前，又把李大樹背在背上。

環視這個生活了十多年的村子，李愚不知道，這一去還能不能再回來。

三人一狗，在殘垣斷壁中，踏上了前往鎮子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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