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密會
布茨從床上起來,悄悄地察看喬治那塊純金的數字式石英錶。十二點差十分,要準時跟布魯諾碰頭得趕快了,他匆忙套上晨衣,小心地推開窗。
「關上窗……肺炎……」睡夢中的喬治在哼哼。
布茨爬上窗檯,輕鬆地跳了下去。他蹲伏在大樓旁邊,掃視著空無一人的校園,平安無事。他盡量貓著腰,利用陰影的掩護朝南草坪的會面地點溜去,很快他就閃進了大炮后的灌木叢,悄聲問:「布魯諾?」
沒人回答,布魯諾沒來。
漫長的五分鐘過去了,布茨開始時只不過有點緊張,現在可真的擔心了。又過了幾分鐘。他看看自己那塊只值十二塊錢的破表,它在九點一刻就停了。
準是個不祥之兆,布茨想,一邊用晨衣的后擺裹住他冰涼的腳。「九點一刻正是我和布魯諾離開咱們房間的時候。」
灌木叢里的沙沙聲嚇了他一跳。「布魯諾?」他悄聲問,「你怎麼拖了那麼久?」
一隻棕色的長耳胖野兔衝出樹林,躥過草坪溜進黑暗之中。布茨絕望地蔫了下來。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格格地笑了起來:「啊哈!跟一隻兔子說話,嗯?」
「你上哪去了?」布茨惡狠狠地說,「我坐在這兒都快嚇死了!」
「啊,」布魯諾聳聳肩,「我想咱們說不定有點餓,所以在廚房那兒停了一下,弄來點小吃。」他拿出一個棕色的大口袋,「來點三明治怎麼樣?」
他把袋子里的東西在兩人中間攤開,有一條麵包、一大塊熟肉、一包乳酪片、四個蘋果、六個橘子和兩瓶半品脫裝的巧克力牛奶。
布茨讚賞地吹了聲口哨。「夥計,有這些夠咱們從學校逃跑啦,」接著他又悶悶地加了一句,「我可真想這麼干哩。」
「那傢伙不行嗎?」布魯諾問,啪的一聲把熟肉和乳酪夾在兩片麵包里。
「糟透了!」布茨叫道,「你真沒法相信。」他傷心地咬了一口蘋果,「喬治?韋克斯福德—史密斯三世是個瘋子!房間里到處是藥品和證券交易圖表。我沒法把自己的東西放進洗澡間,那裡到處是他的藥丸子和油膏;我沒法在衣櫥里掛衣服,一架電傳打字機把它給佔得差不多了。」
「可至少他不是一個魚類學家,說什麼他的世界是水下的世界。」布魯諾表示異議,「我們的浴缸里裝滿了魚子醬,那位魚類學家在研究金魚的雜交,只要我跟埃爾默?德里姆達爾住在一塊,就他媽永遠也別想洗澡了———不過,這段日子是長不了的,只要我說出點什麼名堂來。」
布茨嘆了口氣:「正是這麼回事,可倒霉的是咱們壓根沒什麼可說的。」
「得,那咱們就得干點什麼啦,」布魯諾作出決定,「你想耍耍那架電傳打字機嗎?」
「致以童子軍的敬禮,」布茨說,向他敬了一個禮,「今晚我剛要睡著的時候他的經紀人給這位大金融家發來了一個消息,馬格納科又跌了兩個點。喬治賠得精光啦。」
「噢,那不算什麼。」布魯諾抱怨著說,「至少你需要忍受的只是一個人,可我得忍受整整一千,有一個還被我弄死了———真可惜它不是埃爾默。」
「啊?你說的是什麼呀?」布茨問。
「螞蟻,」布魯諾說,「一個螞蟻王國。埃爾默是個昆蟲學家,他的世界是昆蟲的世界。」
「他養螞蟻?」布茨懷疑地問。
布魯諾點點頭說道:「他不光是養螞蟻,還拿它們做實驗哩。他的蟻王出來溜達時正好讓我給踩扁了。」
「我們怎麼辦呢?」布茨哀嘆道,「我看我是再也受不了那個吞藥丸的、喉嚨里咕嚕作響的、往鼻子里噴藥水的喬治了。他不讓我開窗,因為他有瘺管;他要管我叫麥爾維,因為我的小名太俗氣!至於那電傳打字機嘛……」他用雙手做了個絕望的姿勢,然後伸向一片麵包。
「埃爾默實際上倒沒有這麼壞,」布魯諾嘴裡咕噥著,「可他肯定不為我著想。你想想看,他實際上誰也不管,也許他的螞蟻和金魚是個例外。對了,我不是跟你說過那個魚缸嗎?它沒日沒夜地冒泡。」他打了呵欠,「聽著,布茨,天不早啦,咱哥倆准能找出一個法子來收拾這個一團糟的局面。明天夜裡這個時間,咱們還在這兒見。」
「行啊,」布茨乾脆地回答,「嗨,剩下這些吃的咋辦?」
布魯諾把吃剩下的東西塞進袋子里。「我把它倒進大炮筒子里。」他作出了決定,「這樣咱們就有一份緊急儲備啦。」
「別忘了,」布茨刺了他一句,「你總吹牛說對什麼事都有辦法。這回你可得拿出主意來!咱們說啥也得甩掉那兩個傢伙,重新住到一塊!」
「別著急嘛,」布魯諾滿口答應,「我會想出點什麼主意來的———麥爾維。」
「真逗,」布茨吼了起來,「晚安。」
「晚安。」
那個午餐袋的一個袋角掛在大炮口外,無聲地在黑暗中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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