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宋誠的心計
何守舊是一個孤兒,三年前成為錦衣衛密探,明面上是大同一家酒樓的小二,兩個月前接到任務,喬裝成一個往瓦剌賣貨的小商販。書書網更新最快
大明和瓦剌剛大戰一場,瓦剌還在恢復朝貢的大道上作無謂的努力,可民間互貿卻沒有斷過。何守舊只是眾多走私者之中的一人。
他販賣的貨物不多,但卻是瓦剌貴人喜歡的,比如一小袋鹽,一些很漂亮的頭飾,或是很精美的肚兜。
所以到草原不久,就認識了幾個瓦剌貴族的婢女,算是有了固定的主顧。
這天,他接到京城的密信,於是又帶一些頭飾,翻過往常常走那段有些低矮的城垛。這一段長城的守軍得了小販們的好處,對小販們的行為早就睜隻眼閉隻眼了。當然,瓦剌人想進來,那是絕無可能的,明人有家眷在大同,也不可能不顧家眷的死活,為瓦剌傳遞消息。
何守舊熟門熟路來到一座華麗的大帳附近,等了半天,從裡面出來一位長相甜美的姑娘,他趕緊喊:「娜仁姐姐。娜仁姐姐。」
那位叫娜仁的姑娘快步過來,何守舊笑著拿出一隻精美的赤金步搖,道:「過年手氣不好,賭輸了錢,債主上門,只好跑出來了。不知可敦喜不喜歡這樣。」
娜仁是也先可敦的貼身婢女。
「好漂亮,我拿給可敦看。」
不一會兒,娜仁出來了,道:「可敦說,三隻羊,再多就不要了。」
何守舊很為難:「五隻不成么?」
「不成,連續幾次白災,凍死很多牛羊,要不是可敦實在喜歡這支步搖,怕是捨不得買呢。」娜仁一臉內疚,這樣一支漂亮的步搖,只換三隻羊,確實壓的價有點低,何守舊人老實,很好說話,可敦又是老主顧,想必他會通融。
果然,何守舊糾結了好一會兒,直到手凍得通紅,才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嘀咕,像自言自語,又像勸說自己:「算了,你們的使者被留在京城,再也不回來了,沒有要來糧食,只能靠牛羊過冬,大家都不容易,三隻羊就三隻羊吧。」
娜仁大驚,道:「你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就三隻羊。」何守舊唉聲嘆氣,道:「我以後再上賭桌就把手剁了。」
娜仁過意不過,挑了三隻相對肥一點的羊給何守舊,看他趕著羊越走越遠,才陰沉著臉進帳去了。
當晚,也先失眠了。
遠在京城的伯顏貼木兒並不知道草原上發生的事,還在為部落難以過冬擔憂,為朱祁鎮生病擔心。
宋誠讓人端來點心,勸他吃一點:「早上到現在,還沒吃飯吧?先填飽肚子,再等宮裡的消息好了。徐院正和幾個醫術高明的太醫都在宮裡,想必皇上的病過幾天就好。」
「我想去看看他。」
宋誠把叉子塞他手裡,道:「要進宮也得先填飽肚子呀,這是我年前新研製出來的蛋糕,廚子做不夠他們吃呢,慢點去拿就沒有了。你嘗嘗。」
後世的磚家說,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多吃甜食,能有效緩解情緒,讓心情變好,大概有些道理。
蛋糕很美味,伯顏貼木吃了兩大盤后,緊皺的眉頭總算舒展開了。
他要進宮探望朱祁鎮,被宋誠勸止了:「你生病的消息報進宮,皇上才命徐院正為你診治,如今你這樣活蹦亂跳地進宮,豈不害我落得一個欺君之罪?皇上仁慈,定然不會責怪我,但御史們斷然不會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必然是要彈劾我的。到時皇上也保我不住。」
進宮就是害了宋誠,人家聽說自己生病,心急火燎報進宮裡去,哪裡有想到自己裝病?他怎麼忍心害真心待他的人?
伯顏貼木兒道:「你能代替我進宮嗎?皇上龍體如何,派個人跟我說一聲。」
宋誠答應了,沒有理由不答應啊。
往日朱祁鎮招待伯顏貼木兒,會宣一些勛貴作陪,今天伯顏貼木兒裝病,原本停放馬車的地方就空蕩蕩了。
自從新式馬車出來后,勛貴官員們出門都坐馬車,學著宋誠的樣子在馬車裡喝喝茶,吃吃點心,處理公文,有好色的讓歌伎在馬車裡彈琴唱曲,樂聲散落一路,至於唱著唱著胡天胡地的也不在少數。馬車寬大,做什麼不可以呢。誰還去騎馬?
朱祁鎮一個人在殿中悶坐,見宋誠進來,道:「宋卿,我們這樣對他,是不是太過了?」
朱祁鎮是一個心軟的人,這樣的人適合做朋友,不適合做皇帝,如果是老祖宗朱八八,豈有對不起誰的想法?
身為皇帝,有這樣的性子實在難得,起碼不用擔心鳥盡弓盡,兔死狗烹。能遇到一個有良心的老闆不容易啊。宋誠道:「若皇上過意不去,可在大朝會時撥些糧食給他的部落應急。不過,戶部在籌糧,為打倭國做準備,怕是沒有餘糧給他。」
這也是事實,現在是嚴冬,開春才播種,夏天才有收成,這半年沒有存糧的百姓都得挨餓,哪裡顧得上瓦剌?
朱祁鎮心裡堵得厲害,半天才道:「不如你試試他的口風,看他肯不肯留下來,若他肯留下來,你想辦法把他的妻兒部眾接過來。」
宋誠嘆氣:「也只好如此了。」
本來就打著留下他的主意,事到臨頭,朱祁鎮卻覺得難以開口。
宋誠擔心打草驚草。伯顏貼木兒不蠢,相反還很聰明,只是讀儒學讀傻了,不僅沒有野心,連防人之心也沒有。宋誠打的主意是,能拖一天算一天,待瓦剌那邊有消息傳回來,再變臉不遲。
可是朱祁鎮已經良心不安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伯顏貼木兒大吃一驚,道:「我怎能背叛我的哥哥?」
「你是說,要太師歸順才行嗎?」宋誠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或者你會勸太師歸順?」
「那怎麼可能?」伯顏貼木兒脫口而出。
他們是成吉思汗的後代,有黃金家族之稱,也先做夢都想恢復祖上榮光,怎麼可能投降?他看宋誠的眼神像看白痴,少年什麼都不懂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