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無題
(未改)
宛城被破的軍情傳入湘州,尚留守的妹子並不算意外,火鳳也未多提及此戰的艱難。
若非出現了意料之外的人燒了宛城衙門並吸引了大量注意力,那麼就算現下聽命於鄭旦西施的老卒們也無法發揮這般大的作用。
以宛城之重要性,高玉瑤不可能不做出任何的反應任由火鳳佔領,接下來必定有所調兵。
為減小宛城壓力,孫尚香準備出動水師進入雲夢澤深處遊盪,有夷州島變局在前,便是高玉瑤也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裝模作樣,勢必會分出兵力嚴加防範。
只是如此一來,與大梁之間的矛盾也肯定進一步激化。即便大可以打著助戰收復宛城的旗號,可難道真將天下人當傻子?
然而孫尚香尚未出動,蕭姽嫿忽至荊州,並一副兵力開始集結的架勢,這讓準備舉兵奪回宛城的大梁軍立刻按兵不動,相較奪下宛城就已止軍的火鳳,一心想要奪下大梁的蕭姽嫿顯然更值得警惕。
蕭姽嫿此舉不但徹底緩解了火鳳的壓力,有充足的時間在宛城站穩腳跟。更是讓湘州方面可以毫無動作完全身處事外,此事通過妹子傳入周少瑜這邊,也是叫人唏噓。
「想必,以周郎的角度,更希望那大梁公主不如此做吧。」李清照扭了扭身子,牛仔褲羽絨服什麼的,委實還不適應。若非周少瑜要求想看,早就換了。
至於倍受追捧的旗袍,那是絕對接受不來的。
「公主這是不想欠周郎半分啊,哪怕事先我們都沒有想到。」班昭輕嘆,本就對蕭姽嫿敬重的她,更添幾分敬佩。
再看在座的幾女,無不流露此情。
李清照絲毫不懷疑,假若蕭姽嫿當真能成為自家姐妹,那麼其地位絕對是超然的。便是她也未必能夠撼動。
可這又如何可能呢?蕭姽嫿如果真來了,那她也就不是蕭姽嫿了,也不會得到如此敬重。
果不出幾女所料,周少瑜在聽聞此事後一度陷入沉默。
蕭姽嫿對大梁動兵,這在任何人看來都沒有問題。即便除卻極少人了解蕭姽嫿之外,大多都以為蕭姽嫿是為了自身野心,也毫不影響此判斷。總歸二者之間早就為敵了。
之所以這時候動兵的架勢,想當然的理解為並非是幫火鳳,而是削弱大梁。宛城之重不言而喻,相比起大戰一場的消耗,對於蕭姽嫿而言遠不如繼續由火鳳掌控來的划算,到底後者可以長期對大梁造成牽制,在荊州戰場上,也有利於蕭姽嫿的進擊。
然而,當真是如此么?
憑蕭姽嫿的堂堂正正,想要攻梁隨時都可以,沒必專門去繞這些彎彎玩什麼牽制,那是高玉瑤才會幹的事。
而且,這個時間調兵,擺明了就是解火鳳之壓,以蕭姽嫿的性子會這麼做?哪怕此舉的確讓她利好更多也不會。這是原則問題,她代表的正統,而火鳳是天底下最大的反賊。
然而偏生就是這麼做了,在火鳳奪取宛城之後,在大梁舉兵收復之際,蕭姽嫿動了。
原因?
有如班昭所言,明明是她們都沒有想到的,可她還是這麼做了,因為不想欠周少瑜任何。
此前周少瑜赴峽山,兩人姑且留下了一段值得珍惜的回憶。也是那時候,蕭姽嫿直言了自己的打算,其他可不管,但在蕭自在的問題上,請保持默契不要輕動。
對此,周少瑜沒有太多的意見,因為對湘州不但無害反而有利,無非就是接下來看大家的手段。
看似這就是一場平等的交易,但在蕭姽嫿看來,周少瑜能一定上給予配合,那就是對方做出的退讓,哪怕周少瑜並沒有這般覺得。
換作他人,估計也就是事到此為止。但蕭姽嫿便是蕭姽嫿,她的原則如此。我欠的,定加倍奉還,絕不拖欠。如此更顯堂堂正正。
很顯然,蕭姽嫿肯定知道了一些什麼,也多少猜到了周少瑜和火鳳之間的關係,如若不然,也不會以此方式相幫。
可是幫過之後呢?在經歷一次離別之後再來一次兩不相欠?
相信以蕭姽嫿的性子,往後若有衝突,定然毫不留手了吧。
荊州,江中戰船。
「從此,願君安……」蕭姽嫿立於船首,手中酒杯高舉,杯中之酒倒於江。
轉身,背手。
「傳令,即刻全速前進,目標夏口。」
急襲,向來都是蕭姽嫿的拿手活。比如前不久攻安歌,單憑少量親衛便打的安歌雲州守軍節節敗退。現如今看來仍要行此舉。
荊州的兵力尚在集結,但蕭姽嫿已然要出其不意,以少量精銳兵馬提前發起進攻打一個猝不及防。
選擇夏口理由也充分,夏口水師前番遣一萬支援宛城,不想中途被夜襲,大敗。
最終收攏潰軍八千餘,人到是死傷的不算多,可戰船皆損,且人人狼狽,尚有甲刃者屈指可數。這些人回到夏口,定然影響士氣。
重要的還是戰船,夏口水師三萬,去一萬能戰之士與相應戰船,已然削弱了三分之一。不打這打哪?更莫說夏口水路四通八達,一旦佔據便能絕對佔據主動。
從各方面來看,蕭姽嫿此舉都極為合理,也是最佳之選。沒有任何理由懷疑蕭姽嫿還有別的打算。
同一時刻,黔州。
黔王蕭自在好好的扮演著他人前的賢王,至於人後,誰又會知道是怎麼樣呢。
作為一個實際上並沒有實權的親王,對於新來的冷氏三兄弟並不能給予直接權力,至多也就是給個虛銜,蕭自在自覺與他們聊的投機又愛好相同,既然給不了實權,那索性一直帶在左右,一方面好出謀劃策,一方面也好一同狩獵遊玩。
「大王好箭法!」
準確命中一隻錦雞的蕭自在立刻獲得眾人誇讚。
「哈哈哈,雕蟲小技爾,區區一山雞,不足掛齒。」蕭自在謙虛搖頭,然而自得卻是顯在臉上。這也是他喜歡涉獵的原因,命中獵物的那種成就感,很讓他滿足,而且這方面他也的確拿得出手,容易受到認可。
他不知道的是,蕭姽嫿最終還是決定扶持蕭自在,除卻委實沒有人選之外,蕭自在喜好遊獵也是原因之一。
何為獵?作為獵手,追趕,捕殺,射獵。既享受過程,也享受結果。當真沒有半分爭權奪利之心,純喜獵者,又有幾個?為此,蕭姽嫿相信蕭自在還是有野心的,只是深藏於心間,或許自己都不曾發現。只要他有心,還是那句話,有她蕭姽嫿在。
「大王快看,有鹿!」忽有人驚呼。
聞聲向前望去,果見一隻梅花鹿立在那裡,安安穩穩的低頭吃草。似有警覺,猛然抬起頭張望。
「箭來!」蕭自在頓時興奮,這玩意可不算多見,一伸手,旁邊立刻有侍衛遞箭。
張弓搭箭,瞄準,咻一聲……梅花鹿警鈴大作,拔腿就跑,反應和速度都有夠快,居然躲過了這致命的一箭。
「好畜生,箭!」蕭自在到也不以為意,不中便不中,且高速奔跑中的獵物獵中的話更有成就感。
不想這梅花鹿很皮,居然還會蛇形走位,一扭一扭的,讓蕭自在連續三箭都不曾命中,這下子蕭自在惱火了,眼見距離越來越遠,就要出射程範圍,急急再次張弓。
「嗯?何人膽敢搶孤獵物!」還未射箭,居然瞧見那梅花鹿中箭哀嚎倒地,蕭自在更是大怒。啥意思,體現咱無能么?
讓人意外的事出現了,只見林間鑽出一手握獵弓的粗布女子,先過去擦看了一番梅花鹿,確定只有自己的箭矢之後,才遠遠喊道:「某見此鹿已出爾射程方才出手,不算壞了規矩,是以此鹿歸某所有。」
蕭自在也是一愣一愣的,好端端的女子,居然以某字自稱,委實稀罕,更稀罕的是,獨自一人外出射獵的女子,壓根就沒見過,一時間好奇心滿滿。
一頭鹿而已,此間雖不常見,蕭自在也不會在乎,擺擺手,示意對方隨意。那粗布女子抱拳以示感謝,而後拔出一把短刀開始剝皮分割,最終放入後背的木框中一併背走。
蕭自在看著對方離去的身影,不由摸了摸下巴。
「去,調查一番此女何人。」蕭自在忍不住吩咐左右。只是他沒發現,一旁的冷家三兄弟的會心對視。
很快,關於此女的信息就已經調查清楚。
宋陳氏,寡婦,現年23歲,獨居。然而公婆健在,父母也健在,如此一來,獨居就顯得打眼了。再加探查,也就獲得更詳細的情報。
宋家有子名勤,曾取張家女。張家女略有姿容,被士紳家族子弟看中並豪奪,后強行讓其休妻。因得罪不起,宋勤只能隱忍。后經做媒,再娶獵戶之女陳氏。不想大婚當日,那士紳子弟酒醉前來,意欲強闖洞房。
宋勤大怒,自覺忍無可忍,悍然出手。士紳子弟身受重傷,宋勤事後害怕,當日便消失不見以避禍,留下父母以及未來得及洞房的新妻在家。
數日後,士紳子弟病癒,復來,見宋勤不見蹤跡,再圖陳氏,後者已死相逼方才倖免。但宋家卻因此遭殃,最終陳氏被公婆視作罪魁禍首,因她才導致宋家大難。便將陳氏趕出家門。
陳氏本要返回娘家,奈何娘家亦不收留。
歸無可歸,士紳子弟再次出現,然陳氏不為所動,為避之,入山深居,以獵為生。
「孤黔州竟有如此惡事?」聽完的蕭自在勃然大怒,立刻命人前去抄查那士紳之家,不想得到回復,那家早已於當初黔州受湘州掌控后破敗。
想想也是,按照故事裡頭的時間,陳氏以獨居深山五六年了都,至於再之前的故事,那就更久了。不然真有這種欺男霸女之事,湘州方面又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一個有一手好射術的女子?稀罕!而且那日遠遠見之,也是頗有幾分姿色,加之這幾日念想,不由更是心動。
心動就要行動,於是蕭自在動了。奈何人家不但愛搭不理,而且還警惕性極高,假若蕭自在用強,保准死給你看。
人嘛,有時候就是犯那啥,人家越冷淡越疏離,你越是上趕著想往前湊,很顯然蕭自在就是這麼個狀態。而內里,其實還有更深的原因。
故事中的宋勤顯然是被綠的那個,第一任妻子被占,甚至還被強行休妻,但迫於對方身為家世,不得不隱忍退讓。到了陳氏,雖然出手,可仍舊為保性命不得不遠走他鄉避禍。若非陳氏剛烈,怕是又要被綠。
這不由讓蕭自在想到了安歌。
哪怕再無實質關係,至少名義上是夫妻是毋庸置疑的,而主動送入湘州……蕭自在莫名覺得自己很像那宋勤。假若周少瑜當真看中他那位最寵愛的側妃呢?
反抗?拿什麼抗?
認命忍了?
心中甚是煩惱的蕭自在,就是在這種情緒下,愈發想要得到陳氏。
顯然,這都是冷家三兄弟針對好的,一手好的箭法,這天然就容易獲得蕭自在的好感,再加以曲折的故事,影射一些蕭自在自身身上的事情。
不但能激發蕭自在心中的矛盾與不滿,又同時能在他身邊安插自己的人,何樂而不為?
當然了,這一項,並非蕭姽嫿的授意。她自然有她的一套慢慢勾起蕭自在野心和雄心的法子,但事情吩咐下去,底下人怎麼做,卻並不是百分百受控。顯然,冷家三兄弟自作主張了。
所謂陳氏,仍舊是他們冷家的族人,只不過血緣相對疏遠,於族中也是最落魄的那一支,因此想要掌控也最是容易。至於所編造故事經不經得起追查。
這也完全不是問題,陳氏一直跟隨父母居于山中甚少示人,認識的人屈指可數。而那個破敗不見的士紳之家,也早就失去了蹤跡,或者應當說,活著的也已經斬草除根。男主人宋勤嘛,確有其人,不過那村子遭遇兵禍,倖存者幾無,查不到什麼具體事迹。兩對老年夫婦,也不過是收買的作戲之人,待此事一過,該消失自然會消失。
這不僅僅是為了欺瞞蕭自在,更是為了將來欺瞞蕭姽嫿,因為後者肯定不能容忍這般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