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東向西走南奔北1

往東向西走南奔北1

陳琳約我吃飯,說有一個重要人物要見我。周末。我如期赴約。陳琳,我在雜誌上見過很多回。但坐她旁邊的那個老頭,卻是陌生的。看我進門,陳琳迎過來。我不知道她怎麼會認出我,我不記得我們認識。「果真是一表人材。」她給我介紹,「這位。」她指著旁邊的老頭兒,「我乾爹。」我伸手過去,老頭的手很軟,像女人。「衣峰?」老頭面帶微笑,「你可是雜誌圈的名人吶。」他拍拍我的肩膀。「哪裡。」我坐下,「還沒請教,您是?」「我乾爹,雷風,《江潮》的主編。」陳琳搶過老頭話茬。「您,雷風?」我吃驚不小,「您老的名字可是如雷貫耳啊。」我趕緊掩飾住臉上的緊張表情,掏出名片,呈過去,「請多指教。」雷風呵呵笑著接過。這老東西笑起來甚是變態,簡直就一太監。「你那幾句話寫得真是中聽。」吃飯的間隙,陳琳說,「很少有人能說到我心坎里去。」「承蒙抬愛。」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也是瞎說的,根本就沒多想,我怎麼知道你心裡想什麼。哼,今天吃飯只是借口,我想,肯定還有別的事情。果不然,不一會兒,雷風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要跟我碰。我趕緊舉杯迎接。「你以前畫畫的?」雷風問我。我點頭。「你對生活的理解很深刻。聽說你是北方人,在南方生活得習慣嗎?」「還行,還不錯。」「你很聰明。能幫老牛起死回生的決非等閑之輩。」「哪裡,都是碰巧兒趕上的。」「呵呵,憑你的聰明才智,能猜到我今天見你的原因吧。」老傢伙開始進入正題。「不知道。」我假裝笑笑,搖了搖頭。「老牛對你怎麼樣?」「有沒有興趣過來幫我?我給你現在薪水的兩倍。」「我怕要讓您老失望了。」我說,「做雜誌還行,我對報紙可是一竅不通。」「我乾爹很少給人機會的。」陳琳插上一句。「我明白。雷老愛才惜才可是出了名的,我怎麼能拒絕呢,可現在的實際情況是,我真的不懂報紙,我怕弄不好要惹雷老您不開心了。」「你沒問題。」雷風遞給我一根玉溪,「用不了半年,肯定輕車熟路。」「可要是萬一讓您老失望呢。我心裡沒底。」無論如何也得拒絕他,我想,再怎麼著,這都是一圈套。「你不是一直都想畫畫嗎?我可以給你機會,讓你有更多創作的時間,而且我可以幫你辦畫展,陳琳也能幫你,她對你們做藝術的很有同情心。」「對啊,對啊。」陳琳附和道。「可憐我?」我半開玩笑似地說,「藝術不需要憐憫,藝術是高尚的,我不想褻瀆它。」我把這句話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我猜想陳琳跟雷風肯定沒想到我對藝術的態度會如此堅決。我看到他們對視一下,兩人眼中原先閃著的光芒瞬間即逝。「我給你講個故事。」雷風掐滅香煙,也不管我愛不愛聽,自顧說去,「上個世紀50年代,有個跟你一樣的年輕人從學校畢業,踏上社會。他是個詩人。曾經寫過很多經典篇章。他的筆名叫劉傳,諧音流傳,是想文字也能像光輝的歷史那樣流芳百世。你聽說過嗎?」「聽說過。」我點頭。大學時,我確實聽說過這個人,而且,還看過他的一本詩集,寫得很好。「劉傳本以為他的一生會一帆風順,可是,你應該想到,60年代很快就來了,接著是文革。那時候,他因為出身不好被打成了反革命右派。他成了資本主義的惡之花。後來他被關進牛棚。再後來,他的父母受到牽連,在紅衛兵的羞辱中先後死去。呵呵,那個社會,就是這樣。」他咽口水,接著說,後來,他被上級領導叫到跟前,說是因為寫得一手好文章,所以要他立功贖罪,替政府工作。那時候多慘啊,每日只供三餐。呵呵,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因之前的打擊,他對藝術喪失信心。當然,也跟你一樣,他也不願意違背藝術。可你想過嗎,如果藝術連藝術家的生命及生活都保障不了,那麼堅持它還有什麼用呢?連自己都改變不了,怎麼教化別人?」「藝術是無償的。」我插上。我對剛才的話不完全反對,也不敢苟同。「你說的對。」雷風說,「藝術家可以為藝術獻身,但藝術就應該對藝術家的付出不聞不問嗎?我不是教你索求什麼,我只是說,藝術如果真是藝術家的靈魂,那它就應該顧及藝術家的生死。你可千萬別忘了,在目前,所有的價值都是假的所有的信仰都是奢侈的,只有一樣是真的,那就是生活。」「您老認為的生活是什麼呢?」「簡單的從字面上說,生活就是:生下來就得活著。如果從更深層的意思上說,生活也可以牽扯歷史。任何一個時代的生活都不能脫離當時的社會背景。我相信這些你都能理解。你很聰明。從你寫的那個《地鐵》就可以看出來。」「我做錯了么?」老傢伙終於說到了正題上來。「你沒錯。但是較之於這個生存狀態,你就是錯的。」「你今天找我就為說這個?」「不。」雷風又點上一根煙,「知道劉傳是誰嗎?」「就是我乾爹。」陳琳接過話,「雷風。」「其實劉傳的事情遠不止這麼多。」看我面露吃驚之色,雷風接著說,「他後來在無法選擇的情況下,放棄了詩歌。再後來,他成了一個政府工作的人員。再後來呢,他犧牲了很多,呵呵,當然也收穫了很多。但是事違人願啊,在他事業蒸蒸日上的時候,卻被人陷害,啷噹入獄……」「您?」我張大嘴巴,「您老進過監獄?」「哈哈哈哈……」雷風笑得越發誇張,從他的笑里,我根本想象不出早些年看過的那些鏗鏘有力的詩歌出自這樣一個太監之手。「其實害我的人就是老牛。我今天找你來沒別的事。就是想提醒你,當心有一天他連你也害了。」「不會的。」我說,「老牛對我還可以。」「年輕啊。」雷風笑笑,「凡事多用腦子,這個社會不像你想象的那麼簡單。哈哈,好久都沒這麼敞開過了,來,痛快,喝……」來來回回,在陳琳和雷風的澆灌下,我像一株被人過分溺愛的麥子,漸漸招架不住陽光和雨露,在煦暖的春天,在這個夜晚,耷拉下水嫩嫩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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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路超人氣作品:活色(原名:你們都是我的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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